这些我在故事一开始就提到了。父亲说,我如果执意采取这种愚蠢的行动,那么,上帝一定不会保佑我。当我将来呼援无门时,我会后悔自己没有听从他的忠告。这时,我大声说,现在,父亲的话果然应验了:上帝已经惩罚了我,谁也不能来救我,谁也不能来听我的呼救了。我拒绝了上天的好意,上天原本对我十分慈悲,把我安排在一个优裕的生活环境中,让我幸福舒适地过日子。可是,我自己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又不听父母的话来认识这种福份。我使父母为我的愚蠢行为而痛心,而现在,我自己也为我的愚蠢行为所带来的后果而痛心。本来,父母可以帮助我成家立业,过上舒适的生活;然而,我却拒绝了他们的帮助。现在,我不得不在艰难困苦中挣扎,困难之大,连大自然本身都难以忍受。而且,我孤独无援,没有人安慰我,也没有人照应我,也没有人忠告我。想到这里,我又大喊大叫:“上帝啊,救救我吧!我已走投无路了啊!多少年来,我第一次发出了祈祷,如果这也可算是祈祷的话。现在,让我重新回到日记上来吧。
六月二十八日睡了一夜,精神好多了,寒热也完全退了,我就起床了。尽管恶梦之后,心有余悸,但我考虑到疟疾明天可能会再次发作,还不如趁此准备些东西,在我发病时可吃喝。我先把一个大方瓶装满了水,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为了减少水的寒性,又倒了四分之一公升的甘蔗酒在里面,把酒和水掺合起来。然后,又取了一块羊肉,放在火上烤熟,但却吃不了多少。我又四处走动了一下,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想到我当前可悲的处境,又担心明天要发病,心里非常苦闷,非常沉重。晚上,我在火灰里烤了三个鳖蛋,剥开蛋壳吃了,算是晚饭。就我记忆所及,我一生中第一次在吃饭时做祷告,祈求上帝的赐福。
正文 第四章
吃过晚饭,我想外出走走,可是周身无力,几乎连枪都拿不动(因为我从来外出都要带枪)。所以我只走了几步,就坐在地上,眺望着面前的海面。这时,海上风平浪静。我坐在那里,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这大地和大海,尽管我天天看到,可到底是什么呢?它们又来自何方?我和其他一切生灵,野生的和驯养的,人类和野兽,究竟是些什么?又都来自何方?
毫无疑问,我们都是被一种隐秘的力量创造出来的;也正是这种力量创造了陆地、大海和天空。但这种力量又是什么呢?
显然,最合理的答案是上帝创造了这一切。继而,就可得出一个非同寻常的结论:既然上帝创造了这一切,就必然能引导和支配这一切以及一切与之有关的东西。能创造万物的力量,当然也能引导和支配万物。
既然如此,那么在上帝创造的世界里,无论发生什么事,上帝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就是上帝自己的安排。
既然发生的事上帝都知道,那上帝也一定知道我现在流落在这荒岛上,境况悲惨。既然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帝一手安排的,那么,这么多灾难降临到我头上,也是上帝安排的。
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能tf这些结论。这使我更加坚信,我遭遇的这些灾难,都是上帝安排的;正是上帝的指使,使我陷入了当前的悲惨境遇。上帝不仅对我,而且对世间万物,都有绝对的支配权力。于是,我马上又想到:上帝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上帝才这么惩罚我呢?这时,我的良心立刻制止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好像我亵渎了神明;我好像听到良心对我说:你这罪孽深重的人啊,你竟还要问你作下了什么坏事?回头看看你半生的罪孽吧!问问你自己,你什么坏事没有作过?你还该问一下,你本来早就死了,为什么现在还能活着?为什么你没有在雅茅斯港外的锚地中淹死?当你们的船被从萨累开来的海盗船追上时,你为什么没有在作战中死去?你为什么没有在非洲海岸上被野兽吃掉?当全船的人都在这儿葬身大海,为什么唯独你一人没有淹死?而你现在竟还要问,'我作了什么坏事?'想到这些,我不禁惊愕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于是,我愁眉不展地站起来,走回住所。我爬过墙头,准备上床睡觉。
可是,我心烦意乱,郁郁不乐,无心入睡。我坐到椅子里,点燃了灯,因为这时天已黑了。我担心旧病复发,心中十分害怕。这时,我忽然想起,巴西人不管生什么病,都不吃药,只嚼烟叶。我箱子里有一卷烟叶,大部分都已烤熟了;也有一些青烟叶,尚未完全烤熟。
于是,我就起身去取烟叶。毫无疑问,这是上天指引我去做的。因为,在箱子里,我不仅找到了医治我肉体的药物,还找到了救治我灵魂的良药。打开箱子,我找到了我要找的烟叶;箱子里也有几本我保存下来的书,我取出了一本《圣经》。前面我曾提到过从破船上找到几本《圣经》的事。在此以前,我一直没有闲暇读《圣经》,也无意去读。我刚才说了,我取出了一本《圣经》,并把书和烟叶一起放到桌上。
我不知道如何用烟叶来治病,也不知道是否真能治好玻81但我作了多种试验,并想总有一种办法能生效。我先把一把烟叶放在嘴里嚼,一下子,我的头便晕起来。因为,烟叶还是半青的,味道很凶,而我又没有吃烟的习惯。然后,又取了点烟叶,放在甘蔗酒里浸了一两小时,决定睡前当药酒喝下去。最后,又拿一些烟叶放在炭盆里烧,并把鼻子凑上去闻烟叶烧烤出来的烟味,尽可能忍受烟熏的体味和热气,只要不窒息就闻下去。
在这样治病的同时,我拿起《圣经》开始读起来。因为烟叶的体味把我的头脑弄得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法认真阅读,就随便打开书,映入我眼睛的第一个句子是:你在患难的时候呼求我,我就必拯救你,而你要颂赞我。1这些话对我的处境再合适不过了,读了后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且,随着时间的过去,印象越来越深,铭记不忘。
至于得到拯救的话,当时并没有使我动心。在我看来,我能获救的事,实在太渺茫了,太不现实了。正如上帝请其子民以色列人吃肉时,他们竟然问:上帝能在旷野摆设筵席吗?2所以我也问:上帝自己能把我从这个地方拯救出去吗?因为获救的希望在许多年后才出现,所以这个疑问多年来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盘旋。话虽如此,但这句话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时常使我回味这句话的意思。夜已深了,前面我也提到,烟味弄得我头脑昏昏沉沉的,就很想睡觉了。
于是,我让灯在石洞里继续点着,以便晚上要拿东西的话会方便些,就上床睡了。临睡之前,我做了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我跪下来,向上帝祈祷,求他答应我,如果我在患难中向他呼求,他必定会拯救我。我的祈祷断断续续,话不成句。作完了祈祷,我就喝了点浸了烟叶的甘蔗酒。烟叶浸过之后,酒变得很凶,且烟味刺人,几乎无法喝下去。喝过酒后,就立刻上床睡觉。不久,我感到酒力直冲脑门,非常厉害。我就昏昏睡去,直到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才醒来。现在,在我记这日记的时候,我有点怀疑,很可能在第二天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下午三点钟才醒来。因为,几年后,我发现我的日历中这一周少算了一天,却又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要是我来回穿越赤道1失去时间的话,我少掉的应该不止一天。事实是,我的确把日子漏记了一天,至于为什么会漏掉这一天,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说,醒来时我觉得精神焕发,身体也完全恢复了活力。起床后,我感到力气也比前一天大多了,并且胃口也开了,因为我肚子感到饿了。一句话,第二天疟疾没有发作,身体逐渐复原。这一天是二十九日。
三十日当然身体更好了,我重又带枪外出,但不敢走得太远。打死了一两只像黑雁那样的海鸟带回家,可又不想吃鸟肉,就又煮了几个鳖蛋吃,味道挺不错。晚上,我又喝了点浸了烟叶的甘蔗酒,因为我感到,正是昨天喝了这种药酒,身体才好起来,这次我喝得不多,也不再嚼烟叶,或烤烟叶熏头。第二天,七月一日,我以为身体会更好些,结果却有1穿越赤道不会失去时间。在这里,鲁滨逊也许头脑里想到的是日界线,即83国际日期变更线。
点发冷,但并不厉害。
七月二日我重新用三种方法治病,像第一次那样把头弄得昏昏沉沉的,喝下去的药酒也加了一倍。
七月三日病完全好了,但身体过了好几个星期才完全复原。在体力恢复过程中,我时时想到《圣经》上的这句话:我就必拯救你。但我深深感到,获救是绝不可能的,所以我不敢对此存有任何奢望。正当我为这种念头而感到灰心失望时,忽然醒悟到:我一心只想上帝把我从目前的困境中拯救出来,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获得了拯救。于是,我扪心自问:我不是从疾病中被拯救出来了吗?难道这不是一个奇迹?
我不是也从最不幸、最可怕的境地中被拯救出来了吗?可自己有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自己又有没有尽了本份,做该做的事情呢?上帝拯救了我,我却没有颂赞上帝。这就是说,我没有把这一切看作上帝对我的拯救,因而也没有感恩,我怎样期望更大的拯救呢?
想到这些,我心里大受感动,立即跪下来大声感谢上帝,感谢他使我病好复原。
七月四日早上,我拿起《圣经》从《新约》读起。这次我是真正认真读了,并决定每天早晚都要读一次,也不规定一定要读多少章,只要想读就读下去。认真读经之后不久,心中受到深切、真诚的感动,觉悟到自己过去的生活,实在罪孽深重,梦中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我的面前。我认真思考了梦中听到的那句话: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使你忏悔。那天,我真诚地祈求上帝给我忏悔的机会。忽然,就像有天意似的,在我照例翻阅《圣经》时,读到了这句话:上帝又高举他在自己的右边,立为君王和救主,将悔改的心和赦罪的恩,赐给以色列人。1于是,我放下书,双手举向天空;同时,我的心灵也升向天上,并欣喜若狂地高喊:耶稣,你大卫2的儿子,耶稣,你被上帝举为君王和救主,请赐给我悔改的心吧!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算得上是真正的祈祷,因为,我这次祈祷与自己的境遇联系了起来,并且,这次祈祷是受了上帝的话的鼓舞,抱着一种真正符合《圣经》精神的希望。也可以说,只有从这时期,我才开始希望上帝能听到我的祈祷。
现在,我开始用一种与以前完全不同的观点,理解我上面提到的那句话:你若呼求我,我就必拯救你。过去,我所理解的所谓拯救,就是把我从目前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因为,虽然我在这里自由自在,但这座荒岛对我来说实在是一座牢狱,而且是世界上最坏的牢狱。而现在,我从另一种意义上来理解拯救的含义:我回顾自己过去的生活,感到十分惊恐,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因此,我现在对上帝别无他求,只求他把我从罪恶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因为,我的负罪感压得我日夜不安。至于我当前孤苦伶仃的生活,就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无意祈求上帝把我从这荒岛上拯救出去,我连想都没有这样想过。与灵魂获救相比,肉体的获救实在无足轻重。在这里,我说了这些话,目的是想让读者明白:一个人如果真的世事通明,就一定会认识到,真正的幸福不是被上帝从患难中拯救出来,而是从罪恶中拯救出来。
现在,闲话少说,重回到日记上来吧。
我当前的境况是:虽然生活依然很艰苦,但精神却轻松多了。由于读《圣经》和祈祷,思想变得高尚了,内心也有了更多的安慰,这种宽慰的心情我以前从未有过。同时,健康和体力也已恢复,我重又振作精神,安排工作,并恢复正常的生活。白马_书院
从七月四日至十四日,我主要的活动是带枪外出,四处走走。像大病初愈的人那样,走走歇歇;随着体力逐渐恢复,再逐步扩大活动范围。当时,我精神萎靡,体力虚弱,一般人实难想像。我治病的方法,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也许,这种方法以前从未治愈过疟疾。可我也不能把这个方法介绍给别人。用这个方法疟疾是治好了,但使我身体虚弱不堪。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的神经和四肢还经常抽搐。
这场大病给了我一个教训:雨季外出对健康危害最甚,尤其是飓风和暴风带来的雨危害更大。而在旱季,要么不下雨,一下雨又总是刮暴风。所以,旱季的暴风雨比九、十月间的雨危害更大。
我在荒岛上已有十个多月了,获救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在我之前,从未有人上过这孤岛。现在,我已按自己的意愿安排好了住所,就很想进一步了解这座小岛,并看看岛上还有什么我尚未发现的物产。
七月十五日,我开始对这个小岛作更详细的勘察。我先走到那条小河边。这条小河,先前已经提到,是我木排靠岸的地方。我沿河而上走了约两英里,发现海潮最远只能到达这里。原来这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口味甚佳。现在适值旱季,溪里有些地方连一滴水也没有;即使有的话,也汇不成水流。
在小溪旁,是一片片可爱的草地,平坦匀净,绿草如茵;在紧靠高地的那些地势较高的地方(显然,这儿是河水泛滥不到的地方),长着许多烟草,绿油油的,茎秆又粗又长。附近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植物,可惜我都不认识。这些植物也许各有各的用处,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我到处寻找木薯,那是热带印第安人用来做面包的植物,可是没有找到。我发现了许多很大的芦荟,但当时不知道其用途。我还看到一些甘蔗,因为是野生的,未经人工栽培,所以不太好吃。我感到这回发现的东西已不少了。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寻思着如何利用这些新发现,可是毫无头绪。我在巴西时不曾注意观察野生植物,如今陷入困境也就无法加以利用了。
第二天,十六日,我沿原路走得更远。小溪和草地均已到了尽头,但树木茂盛。在那儿,长着不少水果,地上有各种瓜类,树上有葡萄。葡萄长得很繁茂,葡萄藤爬满树枝,葡萄一串串的,又红又大。这意外的发现使我非常高兴。但经验警告我不能贪吃。我记得,在伯尔伯里上岸时,几个在那儿当奴隶的英国人因葡萄吃得太多,害痢疾和热病死了。但是,我还是想出了一个很好的方法利用这些葡萄,就是把他们放在太阳下晒干,制成葡萄干收藏起来。我相信葡萄干是很好吃的;在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就可以吃葡萄干,又富营养又好吃。后来事实也证明如此。
那晚我就留在那里,没有回家。顺便说一句,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到了夜里,我还是拿出老办法,爬上一棵大树,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又继续我的考察。在山谷里,我大约朝北走了四英里,南面和北面是逶不绝的山脉。
最后,我来到一片开阔地,地势向西倾斜。一湾清溪从山上流下来,向正东流去。眼前一片清新翠绿,欣欣向荣,一派春天气象;周围景色犹如一个人工花园。
我沿着这个风景秀丽的山坡往下走了一段路,心里暗自高兴,却又夹杂着苦恼。我环顾四周,心里不禁想,这一切现在都是我的,我是这地方无可争辩的君王,对这儿拥有所有权,如果可以转让的话,我可以把这块地方传给子孙后代,像英国采邑的领主那样。在那里,我又发现了许多椰子树、橘子树、柠檬树和橙子树,不过都是野生的,很少结果子,至少目前如此。可是我采集的酸橙不仅好吃,且极富营养。后来,我把酸橙的汁掺上水,吃起来又滋养,又清凉,又提神。
现在,我得采集一些水果运回家了。我采集了葡萄、酸橙和柠檬,准备贮藏起来好在雨季享用。因为我知道,雨季即将来临。
因此,我采集了许多葡萄堆在一个地方,在另一个地方又堆了一小堆,又采集了一大堆酸橙和柠檬放在另一个地方。然后,我每种都带了一些走上了回家的路。我决定下次回来时,带个袋或其它什么可装水果的东西,把采集下来的水果运回家。
路上花了三天才到家。所谓的家,就是我的帐篷和山洞。
可是还没到家,葡萄就都烂掉了。这些葡萄长得太饱满,水份很多,在路上一经挤压,就都破碎流水了,因此根本吃不成,只有少数破碎不太厉害的,尚勉强可吃。至于酸橙倒完好无损,可我不可能带得很多。
第二天,十九日,我带着事先做好的两只小袋子回去装运我的收获物。但是,当我来到葡萄堆前面时,原来饱满完好的葡萄,现在都东一片,西一片被拖散开,有的被践踏得破碎不堪,有的则已吃掉了。眼前的情景一片狼籍。这不禁使我大吃一惊。看来,附近一定有野兽出没;至于什么野兽,当然我无法知道。
现在我才意识到,把葡萄采集下来堆在一起不是办法,用袋装运回去,也不是办法;堆集起来会被野兽吃掉,装运回去会压碎。于是,我想出了另一个办法。我采集了许多葡萄,把它们挂在树枝上;这些树枝当然能伸出树荫晒得到太阳,让太阳把葡萄晒干。但我可以用袋尽量多带些柠檬和酸橙回来。
这次外出回家后,我想到那山谷物产丰富,风景优美,心里非常高兴。那边靠近溪流,树木茂盛,不怕暴风雨的袭击。
我这时才发现,我所选定的住处,实在是全岛最坏的地方。总之,我开始考虑搬家问题,打算在那儿找一个安全的场所安家,因为那儿物产丰富,景色宜人。
搬家的念头在我头脑里盘旋了很久;那地方风光明媚,特别诱人。有时,这种念头特别强烈。但仔细一想,住在海边也有住在海边的好处。说不定还有一些别的倒霉蛋,像我一样,交上恶运,来到这座荒岛上。当然,这种事情发生的希望确实很小很小,但把自己关闭在岛中央的山林里,无异于把自己禁闭起来。那时,这种事情不仅没有希望发生,就连可能性也没有了。思前想后,觉得家还是不搬为好。
家是不准备搬了,但我确实非常喜欢那地方。因此,在七月份这一个月中,我常去那儿,并决定在那儿造一间茅舍,并用一道结实坚固的围墙把它从外面围起来。围墙是由两层篱笆筑成的,有我自己那么高,桩子打得很牢固,桩子之间塞满了矮树。我睡在里面很安全。有时在里面一连睡上两三个晚上,出入照例也用一架梯子爬上爬下。这样,我想我有了一座乡间住宅和一座海滨住宅。这座乡间住宅到八月初才告完工。
我刚把新居的围墙打好,准备享受自己的劳动果实,就下起大雨来。我被困在旧居,无法外出。在新居,我也像这儿旧居那样用帆布搭了个帐篷,并且支撑得十分牢固,但那儿没有小山挡住风暴,下大雨时也无山洞可退身。
如上所述,八月初,我建好了茅舍,准备在里面享受一番。八月三日,我发现我原先挂在树枝上的一串串葡萄已完全晒干了,成了上等葡萄干。我便动手把它们从树上收下来。
我庆幸自己及时收下了葡萄干,要不,后来马上大雨倾盆,葡萄干肯定会全毁了。那样我就会失去冬季一大半的食物。事实上,我差不多晒了两百来串葡萄,而且每串都很大。我刚把葡萄干全收下来,并把大部分运到旧居山洞里贮藏起来,就下起了雨。从这时期,也就是从八月十四日期,一直到十月中旬,几乎天天下雨;有时滂沱大雨,一连几天无法出门。
在这个雨季里,我的家庭成员增加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此之前,有一只猫不见了,不知是死了呢,还是跑了,我一无所知,所以心里一直十分挂念。不料在八月底,它忽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三只小猫。这使我惊讶不已。
更使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小猫完全是家猫,与大猫长得一模一样,它们是怎么生出来的呢?因为,我的两只猫都是母猫。岛上确实有野猫,我还用枪打死过一只。但那种野猫完全是另外一种品种,与欧洲猫不一样。后来,这三只小猫又繁殖了许多后代,闹得我不可开交。最后,我把这些泛滥成灾的猫视为害虫野兽,不是把它们杀掉,就是把它们赶出家门。
从八月十四日到二十六日,雨下个不停,我无法出门。现在我不敢淋雨了。在此期间,一直困在屋内,粮食贮备逐日减少。我曾冒险两次外出。第一次打杀了一只山羊,第二次,最后一天,即二十六日,找到了一只大鳖,使我大享口福。我的粮食是这样分配的:早餐吃一串葡萄干,中餐吃一块烤羊肉或烤鳖(不幸的是,我没有蒸东西或煮东西的器皿),晚餐吃两三个鳖蛋。
在我被大雨困在家里时,每天工作两三个小时扩大山洞。
我把洞向另一边延伸,一直开通到围墙外,作为边门和进出口。于是,我就可从这条路进出。但这样进出太容易,我晚上就睡不安稳;因为以前,我总是把自己围起来,密不透风。
而现在,我感到空荡荡的,什么野兽都可来偷袭我。当然,至今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可怕的野兽,我在岛上见到过的最大的动物,只不过是山羊而已。
九月十三日到今天我正好来到荒岛一周年。这是一个不幸的日子。我计算了一下柱子上的刻痕,发现我已上岸365天了。我把这天定为斋戒日,并举行了宗教仪式,以极端虔诚谦卑的心情跪伏在地上,问上帝忏悔我的罪行,接受他对我公正的惩罚,求他通过耶稣基督可怜我,饶恕我。从早到晚,十二小时中我不吃不喝,直到太阳下山,我才吃了几块饼干和一串葡萄干,然后就上床睡觉。
我很久没守安息日了。最初,我头脑里没有任何宗教观念;后来,我忘记把安息日刻成长痕来区别周数,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哪天是哪天了。现在,我计算了一下日子,知道已经一年了。于是,我把这一年的刻痕按星期划分,每七天留出一个安息日。算到最后,我发现自己漏划了一两天。
不久,我的墨水快用完了,就只好省着点用,只记些生活中的大事,一些其他琐事,我就不再记在日记里了。
这时,我开始摸到了雨季和旱季的规律,学会了怎样划分这两个季节,并为此做好相应的准备。但这个经验来之不易,是花了代价的。下面我将告诉你们我最糟的一次试验。前面提到过,我曾收藏了几颗大麦穗和稻穗;这些麦穗和稻穗,开初我还以为是平空从地里长出来的呢。我估计大约有三十颗稻穗和二十颗麦穗。当时,雨季刚过,太阳逐渐问南移动,我认为这该是播种的时机了。<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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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用木铲把一块地挖松,并把这块地分成两部分播种。在播种时,我忽然想到,不能把全部种子播下去,因为我尚未弄清楚什么时候最适宜下种。这样,我播下了三分之二的种子,每样都留了一点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我做对了。我这回下的种子,一颗也没长出来。因为种子下地之后,一连几个月不下雨,土壤里没有水份,不能滋润种子生长,一直到雨季来临才冒了出来,好像这些种子刚播种下去似的。
发现第一次播下去的种子没有长出来,我料定是由于土地干旱之故。于是我想找一块较潮湿的土地再试一次。二月份的春分前几天,我在茅舍附近掘了一块地,把留下的种子通通播下去。接下去是三四月份的雨季,雨水滋润了种子,不久就欣欣向荣地长了出来,获得了一个好收成。但因为种子太少,所收到的大麦和稻子每种约半斗而已。白马书院
这次试验,使我成了种田好手,知道什么时候该下种。现在我知道一年可播种两次,收获两次。
在庄稼成长时,我有一个小小的发现,对我后来大有用处。大约十一月,雨季刚过,天气开始转晴,我去了我的乡间茅舍。我离开那儿已好几个月了,但发现一切如旧。我修筑的双层围墙,不仅完好无损,而且,从附近砍下来的那些树桩都发了芽,并长出了长长的枝条,仿佛是去年被修剪过的柳树一样。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树,但看到这些小树都成活了,真是喜出望外。我把它们修剪了一番,尽可能让它们长得一样高。三年后,这些树长得体态优雅,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虽然篱笆的直径长达25码,然而这些树很快把篱笆遮住了。这儿真可谓是绿树成荫,整个旱季住在里面十分舒适。
由此得到启发,我决定在我原来住地的半圆形围墙外,也种一排树。我在离篱笆大约八码的地方,种了两排树,或者也可以说打了两排树桩。树很快长期来。开始,树木遮住了我的篱笆,使我的住所完全隐蔽起来;后来,又成了很好的防御工事。关于这些,我将在后面再叙述。
现在我知道,在这儿不像欧洲那样,一年分为夏季和冬季,而是分为雨季和旱季。一年之中的时间大致划分如下:二月后半月三月四月前半月多雨,太阳在赤道上,或靠近赤道。
四月后半月
五月
六月
七月
八月前半月
干旱,太阳在赤道北面。
八月后半月
九月
十月前半月
多雨,太阳回到赤道上。
十月后半月
十一月
十二月
一月
二月前半月
干旱,太阳在赤道南面。
雨季有时长,有时短,主要决定于风向。当然,这不过是我大致的观察罢了。生活经验告诉我,淋雨会生病,我就在雨季到来之前贮备好足够的粮食,这样我就不必冒雨外出觅食。在雨季,我尽可能呆在家里。
每到雨季,我做些适于在家做的工作。我知道,我生活中还缺少不少东西,只有用劳动耐心去做才能制造出来,呆在家里正好做这些事。特别是,我曾想过许多办法,想编一个箩筐,但我弄来的枝条都太脆,没有用。小时候,我喜欢站在城里藤皮店的门口看工匠们编箩筐或篮子什么的。像大部分孩子一样,我也爱管闲事;我不仅仔细观察,有时还帮上一手,因此学会了打箩筐。现在,这技术可以派上用场了。
只要有合适的材料,我就可以编出箩筐来。我忽然想到,砍做木桩的那种树的枝条,也许与英国的柳树一样坚韧。于是,我决定拿这种枝条试试看。
第二天,我跑到了我的那座乡间住宅,在附近砍了些细枝条,结果发现十分合适。于是,第二次我带了一把斧头,准备多砍一些下来。这种树那边很多,不一会儿就砍下了许多枝条。我把它们放在篱笆上晒干,然后带回我海边住宅的洞室里。第二个雨季来临后,我就用它们来编筐子,并尽可能多编一些,或用来装土,或用来装东西。我的筐子编得不太好看,但还能凑合着用。以后,我经常编些筐子,用坏了就再编新的。我还编了不少较深的筐子,又坚实,又实用。后来,我种的谷物收获多了,就不用袋子而用自编的筐子来装。
花了大量的时间解决了箩筐问题之后,我又想动手解决其他两个问题。首先,我没有装液体的盛具;虽然我有两只桶,但都装满了甘蔗酒。此外,还有几只玻璃瓶,有几只普通大小的,还有几只方形的,用来装了水和烈酒。我没有煮东西的锅子,只有一把大壶,那也是我从大船上取下来的。可是这壶太大,不适于用来烧汤或煮肉。其次,我需要一个烟斗,但一下子无法做出来。不过后来我还是想出办法做了一个。
在整个夏季,或者说是旱季,我忙于栽第二道木桩和编箩筐。同时,我进行了另一件工作,占去的时间比预料的多得多。
前面曾经提到过,我一直想周游全岛。我先走到小溪尽头,最后到达我修筑乡间住宅的地方,在那儿有一片开阔地一直延伸到海岛另一头的海边。我决定先走到海岛那头的海岸边。我带上枪,斧头,狗,以及较多的火药子弹;另外还带了两大块干粮和一大包葡萄干。就这样我踏上了旅程。我穿过我那茅舍所在的山谷,向西眺望,看到了大海。这一天,天气晴朗,大海对面的陆地清晰可见。我不知道那是海岛,还是大陆;只见地势很高,从西直向西南偏西延伸,连绵不断;但距我所在的小岛很远,估计约有45海里至60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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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估计是美洲的一部分吧。据我观察,靠近西班牙领地,也许上面都是野人的天下。要是当时我在那儿上岸,情况肯定比现在更糟。现在,我更愿听从天命,并感到这种安排是尽善尽美的。这样一想,我就感到心平气和了。我不再自寻烦恼,妄想到海对面的陆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