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198节
作者:
孤荷 更新:2024-01-08 17:27 字数:4618
温廷舜回握了一下温廷安的手,温声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儿,并不如何打紧,郦老人好,处处谦让着我。“
温廷安亦是笑了一笑,说道:“郦老方才也说了,「太子一直在潜心钻研剑术」。”
两人低低地叙着一些话,有些超然忘我的感觉,郦老忍住轻咳了一声,这般的场景亦是引起了郦家人的注意和留心。
在旧朝人的心目当中,温廷舜其实还一直是大晋末代的太子谢玺,只不过,因为十余年前,大晋倾覆王朝,起了大火的浓浓夜色之下,郦皇后投缳自刎于松山山巅。郦氏之死,对郦家上下的影响非常大,当时,太子谢玺明明有去救郦皇后的时机,但他却是选择了「离开」。
这一番行止,让整座郦家人,几乎不能释怀。
借着这么一番契机,借着今番能与太子谢玺重逢的契机,郦家希望能够从温廷舜这儿,得到一个合理的交代。
郦老说道:“今番既然都遇着了,那不妨来郦家一遭罢,你们二人留下用个晚膳。“
温廷舜没有多大的问题,不过,他亟需关照一下温廷安的意见。
温廷安自然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只不过,郦老竟是会留两人去郦家用膳,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静定地望向了老人家,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郦老原本是一身腾腾煞气的,此时此刻,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刨除了肃杀威严的外壳以及大晋国舅的身份,他俨然就是一位寻常的长辈,与温青松、吕老祖母颇为肖似。
原以为郦老与温廷舜切磋了一顿,他会被激起好胜心,会再与温廷舜好生切磋一番。
哪承想,郦老很快就宽然释怀了。
并且,延请他们去郦家用一回晚膳。
这让温廷安颇感意外。
与诸同时,她深切地觉知到了一份期望和祈盼。
若是让温廷舜与郦老、郦家上下的人一起用晚膳,这不仅能够显著地修葺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还能改变郦老当初的主意。
郦老原本是不愿意从冀州府离开的,是坚决不肯离开。
但是,在时下的一番光景之中,郦老与温廷舜二人之间的关系,颇有破冰的一股趋势,那么,说不定他能够劝得动温廷舜呢?
温廷安如本来还计划着回官廨处置一些剩下的公务的,但因着路途上碰着了郦老和郦氏大族,郦老还向他们二人抛出了橄榄枝。
两番权衡之下,温廷安心中便是打定了一个主意。
温廷舜尚在静候着她的答复,温廷安也不好意思让他多等,于是点了点首,爽利地说:“这自然是可以的,正好我也有此意。”
话虽是这般说,温廷舜觉得温廷安有些拘束,认为她是不曾接触过郦家,初次去同郦家的长辈一同用膳,可能会显得拘谨,便是道:“去郦家用膳这件事,确乎是有些突然了,不过,这也符合郦老的风格,他素来是兴之所至的。”
温廷安自然不会拂扫了老人家的兴致,更何况,这也算是她正式去拜见温廷舜的长辈了。
其实,说到底,她对大隐隐于市的郦家,颇有一些好奇心在的。
吕老祖母常说,郦家是已然出世的前朝大族,行踪颇为隐秘,教人难以密察其行踪。
温廷舜经常遣甫桑与郁清去寻觅郦家,需要耗费不少功夫。
虽然说能够寻到郦家的踪迹,但是,那个时候郦老一直杜户不出,拒不见客。
今晌能够得其延请,也称得上是一场好的造化了。
温廷安心中到底也藏了一些小小的私心。
她非常想看看过去的温廷舜。
在他原来还是「谢玺」的时候。
那一段她不曾真正参与过的生命,谢玺具体是什么样的一番面目呢?
第268章
这是温廷安第一回 随温廷舜, 去郦氏做客。
去之前,她遣了一封快信,通禀给周廉、吕祖迁、杨淳、魏耷和苏子衿他们, 说她和温廷舜今夜就不回官署里用晚膳了。
郦老带着他们两人, 穿过了热闹熙攘的市井街衢, 一路上七拐八绕的,延着一条盘曲屈折的巷道徐缓前行,巷道倒是与市井人家相隔甚近,温廷舜最终在一座当垆沽酒的瓦肆近前停下。
一位沽酒妇人, 着清一色的裙衫,挽着熨帖的堕马髻,相容迤逦, 正在娴熟地招揽酒客, 当下见着郦老带着两位年青人过来,沽酒妇眸底微微浮泛起了一丝讶色, 但明面上并不显分毫,依旧是温良恭谨的面目, 做出一副延请的仪姿,将郦老和温廷安、温廷舜二人,逐一请入了酒肆。
温廷安弥足好奇酒肆的格局与造相,不由拿眼四处多番探看与打量。
与洛阳城常见的彩楼欢门、朱帘绣户的酒楼不一致, 这一座酒肆, 光从造相观之,便是显得格外低调。乌木漆油,贯穿了建筑的始终, 一张无名的朱色酒幡飘摇在低空之中,像是一片平静晦暝的海面之上, 所撑起来的一艘筏舟。反观里首处,便是那四四方方的天井,设有四层临窗小楼,一条回环屈折的主廊,横贯其中,氛围根本谈不上喧阗,但也绝对不算清平,温廷安徐缓地行乎其间,便是能够切身觉知到一种「闹中取静」的意境在。
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弥足好闻的酒曲香气,还有从博山炉之中,所泛散出来的一缕缕雾白的檀木烟丝,它很好地中和了酒曲之中,原来先有的那一丝膻气,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阵沁人心脾的柔质香气。
酒肆之中的那一缕醇厚的香气,若即若离地,慢慢地缠在了温廷安的鼻腔与掌心当中,她本是略微绷紧的神识,此一刻徐缓地松弛了开去,忽然觉得很有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
这般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迎面行过来的酒倌,大多打扮得很是寻常,一派酒倌的古朴陈拙造相。他们各人看到郦老之后,俱是温谨地颔首见礼。
见郦老捎着两位客人来,众人俱是有一些好奇与纳罕,毕竟在过去十余年当中,郦老极少会带外客来。郦老亦是极少结交友朋,这么多年以来,多有走动的友朋,至多只有吕氏大族的那位老夫人。
一时之间,来来往往的酒倌和跑堂的,俱是朝这两张很年青的面孔凝睇而去。
他们率先便是看到了温廷舜。
仅凝一眼,众人俱是显著地怔愣住了——
“太子?”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我的老天爷,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这般钟灵毓秀的面相,委实是像极了郦皇后。”
“我的老天爷,这一别,到底是有多少年了,竟是不曾见了……”
“其实,这些年,听闻了不少太子的事迹,他近些年一路北上去了漠北,镇守边疆,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班师回朝之后,便是从兵部主事,直接拔擢为了宣武军的少将。”
“这般的功绩,可了不得!……”
“只不过,论议起当年的郦氏,可就教人有些唏嘘了……”
这句话乃是一个新近的后生说的,话未毕,便是被左右的老人噤声示意。
……
众人论议纷纷,但碍于场面和温廷舜的身份,又不敢妄自议论得太过于显明,仅是俯眸低眉,一径地凝望着地面,一晌低声叙叙论议,一晌侍候在了两侧,犹如深流的静水一般,努力将存在感,缩小至了极处。
众人的视线,自温廷舜身上,徐缓地掠了过去,最后定格在了温廷安身上。
这是一位穿着一袭男儿劲装的姑娘,高束马尾,官弁之下是一张清丽婉约的面容,眉庭之间,如琢如绣,如雕如玉,透着一股子伶俐的英气,有女子卓秀的皮相,但骨魄却是男子的,一行一止,一颦一笑,透着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
所以说,这个少女与太子,到底是何种关系呢?
众人的视线,幽幽地聚焦在了这个少女与太子相牵的手上了
在前朝旧人的记忆之中,太子素来是孤直如松柏,遗世而独立,矜贵且冷隽,教人委实难以靠近。当年,晋朝尚未倾覆之际,自然有不少世家贵女对太子表达过一己爱慕,但太子当时年岁尚浅,且居于潜龙之位,一心扑在江山社稷当中,自然是无心儿女情长的。
不过,在今朝今刻之中,竟是能够见到太子带着一个少女回至郦家,众人倒是不免纳罕起来,纷纷猜测这一女子的来历与底细。
有些个机敏的人,尤其是对大邺官秩颇有钻研的,看少女那一身量身裁体的锦带绯袍,很快便是辨识了出来,“这个姑娘,不正是大邺建朝以来,最年轻的的那位大理寺少卿么?”
听及此人说道,其他人亦是目露一抹骇异之色。
霎时间,众多掺杂着各种情感的目光,如漫天的箭簇,从四面八方疾射而至,纷纷扎在了温廷安的后背处,虽然大众的目光皆是友善的,但到底教她有几分不自在。
“好了,都各做各的事儿,别让少卿爷难为情。“跟随在郦老身边的一位老内知,到底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当下便是对众人做驱逐状。
众人亦是识趣,冥冥之中懂得了一些端倪,俱是会心一笑,视线规规矩矩地,从温廷安身边挪开了,复又挪回温廷舜身上,横竖就是在两人之间往复徘徊。
温廷安忍不住红了耳根,面颊上是一片潦烈的滚烫,她想要松开温廷舜的手,怎奈,这厮牵她的手,是那样的紧,两人的掌心腹地,严丝合缝地贴紧在了一起,她都能切身觉知到彼此的手心当中,俱是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到底还是郦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些论议不休的声音,即刻便是休止了去。
那些扎在温廷安后背上的目光,一径地消弭了去,漫天剑雨转瞬之间消失了。
那般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即刻消弭了去。
温廷安舒心地疏松了一口气。
果然,在郦家上下,到底还是郦老最有威严,众人俱是惧他不已。
郦老苍朽的嗓音从前端处,徐缓地传了过来:“晋朝倾覆以后,我们一方面要寻觅栖身之所,另一方面也需要谋些生计。郦家人丁并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我们要想安身,便是必须立业,这一处酒肆,便是郦家在冀州置办的产业之一。“
温廷舜忖量了好一番,适才说道:“酒幡素来是一座酒肆的名号,但方才入内,我发觉那招摇于上空之处的酒幡,其上并没有题字,可是舅舅刻意为之?”
郦老露出了一副「算你小子识相」的表情,道:“无名,便是最好的名字。”
温廷安微微地眨了一眨眼眸,一时感到有一些不可置信,低声喃喃道:“无名酒肆?”
她细细地品咂着这一个名字,竟是斟酌到了掩藏在这个名字背后的一丝真意,是家国倾覆,荣光已逝,辗转飘零之后,局势危如累卵,性命微弱如草芥,若为了苟活于世,不得不剥除自己的身世。
温廷安忍不住朝着天井上空凝睇一眼。
酒幡仍旧在那处兀自飘摇着,时而翻飞招展,时而舒卷骤缩,就像是鲲鹏,行将扶摇直上一般,气势庶几能够吞吐山河,震慑天地。乍见一掬鎏金色的日光,遥遥地从远空处,偏略地斜射而至,于酒幡的幡角一处,髹染上了点点辉光。
——无名。
照此看来,这一座酒肆的年纪,比她还要大些。
郦老带两人去了四楼临窗最好的一处雅间,一晌遣酒倌摘菜,一晌问道:“少卿喝得了酒么?”
温廷安还没真正开口,坐在她右旁侧的温廷舜便是说了:“她对酒有些过.敏,取些清茶为好。”
郦老抬眸,不温不凉地看了温廷舜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夫问太子了么?”
温廷舜的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修直玉润的指腹,轻轻地抚挲在膝面上,不疾不徐地叩击着。
这般的情状,看得温廷安后颈处直冒冷汗。
这般一个剑拔弩张的舅甥关系,似乎并非一朝一夕才形成的。
温廷安自然是护着温廷舜的;“他说的对,我确乎是不适喝酒,不若以茶代酒为宜。”
但她也极其照顾郦老的颜面:“我虽是不能喝酒,但倒酒功夫佳,您想喝酒,我都能给您斟一斟。”
郦老听罢,容色微霁,豪气地摆了一摆手,用静定地口吻道:“别,老夫双臂健在,哪用少卿的来斟,你这一双手是用来破案、写呈文的,不是用来斟酒的。”
温廷安还想说些什么,温廷舜适时对她道:“我同郦老的关系,素来如此,针尖对麦芒,三不五时便是要拌几下的,很是寻常的,你左耳听右耳出便好。”
温廷安:“……”
整个人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差点吓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