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引 第75节
作者:且醉风华      更新:2024-01-09 08:58      字数:3960
  李青韵察觉到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异样的平淡,不由?微微一愣。
  第91章 清风迢迢(三)
  自那日安葬了常柳之后,江少枫便?派出了人去打?听范玉竹的消息,而他自己则一连数日都早起晚睡地在练功,对于打?算如何处理常柳带回来的消息,却并没有提起。
  李青韵也不去问,只安静地守在江少枫身旁,紧紧关注着他运功的状况。
  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她也渐渐发现他开始急于打?通经?脉,这日练到关键处又是满头大汗眉头微锁,但竟不再和从前一样停下来,反而似乎有想要强行一试的趋势。
  李青韵见他倏然眉间紧皱,立刻意识到什么,心头瞬沉,忙施以?掌力将他体内硬冲的真气逼了回去。
  江少枫气劲一松,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捂上了心口,却顾不得多管,才将顺下气息,便?立刻抬头朝站在身边的人看去。
  乍见她满脸怒气的样子又红了眼睛,他不由一愣。
  李青韵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看着他,明明是生气的模样却偏又满含委屈,江少枫心头微虚,瞬间越发柔软下来。
  “十七……”他伸手想去拉她。
  李青韵却侧身避开,往床前脚踏上一坐,便?抱了双膝背对着他。
  江少枫便?也靠过去坐在了她身旁,见李青韵还是不打?算理他的样子,便?叹了口气,诚恳道:“我错了。”
  她虽还是没有回过眸来看他,但过了一会儿,到底是开了口:“江月哥哥,在你心里,十七就不是你的至亲之人么?”
  江少枫忙道:“你当然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那你为何还要在我眼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李青韵气冲冲地转过来盯着他,眼睛里却满是水光,“江月府的仇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担的,你要豁出性命,我亦从未想过要有所保留。可你呢?你就如此待我?”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住。
  她气性未消,哪里肯乖乖让他抱着,抬手就想打?他,可手才举起就已舍不得,于是落下来又成了不疼不痒地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江少枫自然抓住机会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十七,对不起,”他在她耳畔说道,“我以?后再不如此莽撞了。”
  她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也将他回抱着,片刻后,说道:“江月哥哥,我们是夫妻,你不能再和从前一样随随便?便?就把我抛下。我知?你心里有多疼、有多急,但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你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无论有多长多短,咱们都要一起承担的。”
  江少枫强忍着眼中的泪意,退开身,含笑捧着她的脸,点点头:“嗯!我家十七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让你生气。这次是我一时?乱了心神才险些走火入魔,下次绝不会了。”
  他说着,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又笑道:“我若再违背了夫人的旨意,就罚我不许上床睡觉,好不好?”
  李青韵“噗嗤”失笑出声:“这算什么惩罚,你本来就吃得苦,睡地上也不怕的,何况屋里还有小榻给你将就。”
  “怎么不算?你说的那是以?前。”江少枫含着笑,轻声道,“你可知?道‘食髓知?味’这话的意思?与你成亲以?来,多数时?候都是在磨练我的定力,但若不能让我再抱着你入睡,只怕更是要心痒了。”
  李青韵这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瞬间红了脸,咬着唇角含羞带怒地轻锤了他一下:“没个正经?!”
  眉梢眼角却又逸出浅浅笑意来。
  江少枫趁机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又低低笑道:“我没个正经?,也只是对你。”
  他话音渐轻,人却已慢慢倾身往她眼前凑来。
  李青韵却不敢闭眼睛,反正红着脸僵着身子,定定看着他,尚记得叮嘱:“不许近身。”
  江少枫好笑地停在她面前咫尺。
  “知?道,”他说,“我只是想亲亲你。”
  她听了,这才放心地合上了双眼,又主动扬起脸往他面前送了送。
  江少枫眸中笑意更深,伸手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来,然后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双唇。
  温软的触感,还有她身上醉人心的女儿香,瞬间一如既往地点燃了他身体的记忆。
  但今日江少枫的心境却大不同,那以?往还能靠理智维持住的定力,此刻竟欲摇摇欲坠,他差点就要情不自禁。
  也几乎就在这情潮涌动的瞬间,他立刻感觉到了体内真气的蠢蠢欲动。
  李青韵先前的泪眼还历历在目,江少枫瞬间理智回笼,唇角擦过她的脸颊,将她抱进了怀里,一边不动声色地暗自调息。
  她还被他吻得有些晕乎乎的,一时?也并未发现他这掩饰得极好的波澜。
  就在这时?,有人在外面敲响了门。
  江少枫松了口气,立刻扶着李青韵一道起了身,然后又帮她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印,这才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朝门边走去。
  来的是韦笑棠。
  一见江少枫在门里出现,他当即眉头微锁地说道:“打?仗了。”
  开门见山,毫无铺垫的三个字,一语惊人。
  “叛乱?”江少枫下意识问道。
  韦笑棠却摇摇头:“是北戎国,他们撕了盟约,举兵来犯了。”
  北戎国和大楚的盟约,要追溯至先朝英宗时?期。
  据闻当年在大楚朝势力不逊于皇权的天御司在那一代出了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领袖,名叫谢蕴,字流芳。他是永章公主的驸马,也是铸出了凤吟凰鸣剑的学者大师谢知?行,和与琳琅阁深有渊源的永章小郡主的父亲。
  谢蕴曾在两国水火不容之时?亲赴北戎,凭一己之力说服了当时?北戎国的右王爷,竟一举改变了北戎的内丨政格局和西塞战况,定下了与北戎长达百年的兄弟之盟。
  直到近些年,北戎又开始有了些小动作。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战争竟说来就来了,事前毫无预兆,甚至连个借题发挥的借口都没有。
  听说北戎王宣战只有一句话:“昔日楚为兄,今吾当易之。”
  江少枫和李青韵都几乎是在瞬间将这件事和常柳所说的消息联系到了一起。
  ——朝中有人想要江云起一起谋反。
  ——北戎国举兵来犯。
  且照这个来势,北戎不日便?会打?到澜州,江月城必然要派兵协助州府驻军御敌,澜州又是从北境通往京城的首座门户大关……
  李青韵看见了江少枫眸中闪过的复杂讶色。
  “你有什么打?算?”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韦笑棠问江少枫,“此战若江云起得胜,城主之位必然更为牢固,但若他失败……江月城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知?道这个决定对江少枫而言并不好做,就算江少枫大义当前回去帮了江云起退敌,但这份头等功劳却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其身上。可若心中记恨决意趁此机会报仇,万一守城之战有个什么闪失,以?江少枫身上流着的名门忠将之血,又真的能够让他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么?
  想到这儿,他也不禁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同情之心也更深了几分,主动道:“你若需要我帮忙,直说就是。”
  江少枫沉吟了良久,才抬眸看向他,说道:“谢了,暂时?不必。”又道,“我打?算明天就走。”
  虽没有说是去哪里,但韦笑棠却并没有追问,像是了然他要往什么方向去一样,立刻点了点头:“好,我让人给你准备。”
  江少枫也没有拒绝。
  韦笑棠也不再多话,转身出了门。
  江少枫一动不动地静静坐在原位,凝神若有所思。
  “我们要去北境么?”李青韵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道。
  江少枫回过神,顿了顿,朝她淡淡弯了弯唇角,摇摇头:“我们去趟北戎。”
  李青韵有些意外,旋即又想了想,问他:“你想趁此机会转而从北戎那边打?探线索,找到大楚朝廷与他们勾结之人?”
  “一半吧。”江少枫说完,又过了一会儿,复又看向她,“你还记得当初在京城郊外,那些想刺杀你的人么?”
  这怎么可能忘记。李青韵想也不想便?点了头:“化成灰我也认得。”
  本是个严肃的气氛,江少枫却被她给逗笑了,心说十七果然还是从前一样暗戳戳地有些记仇。
  但笑过之后,他亦更感内疚,默然须臾,才看着她,说道:“他们是雪衣教的人。”
  “雪衣教?”李青韵回忆了一下,“我应该听说过,这是个番邦教派。”
  江少枫颔首:“正是北戎国的。”又道,“他们的教主叫做萧雪衣,是北戎国的皇室公主。”
  李青韵很?是诧异:“一个皇室公主,怎么会跑去做这种一看便?路数不正的教派首领?”
  “他们塞外之国与大楚不同,”江少枫给她解释,“王子王女都有一样的继承权,不过她是妃子所生,地位要差一些罢了。”
  李青韵想起当时?在京城郊外被刺杀之时?,范玉竹和那些人明显和合作态度,还有江少枫出现后那群人的反应。
  她转念已琢磨了过来,略一沉吟,问他:“你之前是与她联手的?”
  江少枫也不否认,点了下头。
  李青韵并没有打?算去问他为什么那个叫做萧雪衣的公主会让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她觉得并不需要知?道,也相信自己用不着知?道,因为他早已表明了最为坚定的态度。
  于是,她只问了一句:“那你这次去北戎,可有把握从她那里得到真相?”
  江少枫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江云起他们现在做的事,也是我曾打?算做的。”
  第92章 清风迢迢(四)
  翌日离开鹤云城后,李青韵便与江少枫一?路乔装北上,及至初秋时分,两人终于踏入了北戎国界。
  很快,他们便打听到了萧雪衣的下落,得知她?此刻正在?前线大?营里。
  李青韵低头看了看两人身上穿着的胡服,问道:“我们现在?就去军营里找她?么?”
  江少枫望着远方天际,沉吟须臾,说道:“等天黑了再去。”
  眉眼间透着几分沉着,几分决心。
  李青韵望着这样的他,便想起了在?鹤云堡的那日夫妻两人说的话。
  他说,其实他和萧雪衣联手,原本也是打算要废了宋氏皇族。
  彼时她?愣怔之余,竟又觉得并不意外,沉默了片刻,才平静地问了他一?句:“那现在?呢?”
  他又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她?也不催促,只静静等着。终于,听见他幽幽开了口?,说道:“现在?……我觉得很不屑。”
  江云起等人和北戎国勾结,想要里应外合,必然也是为了图谋改朝换代的好处。而江少枫若要继续之前的计划,就相当于也在?间接帮助他们上位,别说事成之后能否再手刃仇人,就光是要与这些人结为生死之盟,自己豁出一?切却是帮着那杀父仇人一?步登天,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他怎会屑于与其为伍?
  但他也不想去帮姓宋的。
  “我至多趁此机会宰了那不忠不义的小人,”他说,“就算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