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杀青宴。
  杀青宴总是令我捨不得，伙伴们共患难努力了这么久，在这一刻正式划上句点，于我而言是五味杂陈的惆悵。
  但这次不同，我一直盼着这天的到来，只要今天结束，就可以斩断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魘，不会再觉得心力交瘁，不会再被反覆地折磨，也不必在佑帆面前强顏欢笑。
  终于，要结束了吗。
  这天晚上，我和许杰不停地在敬酒，忙碌得没有空档坐下来好好休息。
  今天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许杰了，对于他，我也有些事还没交代清楚。
  待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不少人开始离开位置拍照，我和许杰偷偷溜到附近的空包厢。
  「怎么了？这么叛逆可不是你的风格。」许杰看起来很开心，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我。
  「许杰，这段日子很谢谢你，我真心觉得很幸运，能在这个剧组熟识你。」我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饰品盒，放到许杰手上，「这个我还是决定要还给你，谢谢你，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把这个还给你，我才能坦然面对你这个好朋友，所以就不要拒绝我了吧。」
  许杰低头盯着饰品盒好一阵子，才缓缓抬起头朝我微笑，「好，我答应！你自己说的，万一你哪天忘了我，要你好看啊。」
  「那有什么问题。」我绽开笑顏，抬手拍了拍许杰的肩膀。
  「我真好奇，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许杰笑着问道，眼神却有七分的认真。
  「你不是有看那个综艺採访吗？」我含笑回答，我从来没在节目上透露过私人的感情状况，唯独被阴了的那次。
  「所以⋯⋯你喜欢的型还是前男友的模板吗？」许杰直愣愣地望着我，有些震惊地张着嘴，「那是你大学的事情耶！难得都没有改变吗？」
  我耸耸肩，不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
  和许杰偷偷摸摸地回到会场，正好人群陆续准备回家了，我左顾右盼却找不到绍齐，奇怪，他会去哪里？
  「凡颖，你在找我吗？」肩膀忽然被人拍出一下，我转身便看见绍齐站在我面前。
  「是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我收拾好东西，却发现绍齐的眼神有些微妙。
  「我身体不太舒服，没办法载你回去了，我替你叫了计程车，位置发你手机了。」
  「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我担心地观察着绍齐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病态，不过却有些无精打采，神情憔悴。
  「我没事，车应该快到了，你先下去吧，我和导演还有事要确认。」绍齐撑起一抹笑容，不知为何，我的心脏狠狠揪在一起，竟觉得心痛，我是怎么了⋯⋯
  到了指定的地点，我看见一台黑色轿车，竟然不是计程车？可是看上去总觉得不像uber⋯⋯
  奇怪了，那个驾驶怎么不开个车窗和我确认一下，在比对过车牌后，我才狐疑地打开车门。
  一开门，我立刻愣住了，脑袋如雷轰顶，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驾驶座的人是⋯⋯佑帆？
  「上车吧。」来人很波澜不惊，与我的惊慌失措形成了大大的对比。
  难怪绍齐刚才表情那么不寻常，难不成绍齐也是知情的吗？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他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正当我陷入犹豫时，忽然听见汽车后座传来软萌的童言童语。
  「⋯⋯杭杭？他怎么会在这里？」我直愣愣地望着坐在儿童座椅上的孩子，心里一阵情绪汹涌，那是我用十分的爱带出来的孩子，现在竟然已经长这么大⋯⋯
  「你很想念他吧，要不到我家陪陪他，不用太久的时间。」佑帆莞尔一笑，没有过多情绪与注视，平静得与那晚判若两人。
  也好，就当作是最后一天，今天一别也算是与过去的所有完全切割断绝，也该和杭杭好好道别，儘管他肯定不记得我了。
  佑帆在台北的家很不错，高雅又富有格调，摆设乾净整洁却不失美感，让人觉得特别舒服自在。
  佑帆依言，没有与我有过多的接触，而是留给我和杭杭两人相处的空间，这本是最好的方式，我竟该死地觉得有些落寞。
  我摸着杭杭的头，他已经忘了我是谁，却能再重新熟悉后安然地待在我身边，果然情感连结是切不断的。
  这三年，我总是懊悔自己错失了这个孩子，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不知道他过得如何，能不能适应取代我的保母。
  杭杭，很抱歉，当初答应你要一起完成的事，我没能做到，对不起。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杭杭忽然一把扑上来抱住我，「阿姨还要找杭杭玩！杭杭喜、喜欢阿姨⋯⋯」
  我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感受着小小的身体中一下下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待我松开手，杭杭一下快速起身，不小心就撞见我泛着泪光的双眼。
  正想着孩子可能不懂那么多，杭杭却忽然站起身走到离我很近的位置，我静静地看着他，下一秒，他抬起小小的手掌轻轻放在我的眼角，探头过来专心地吹气，「呼呼⋯⋯」
  一瞬间，眼泪又差点失守溃堤。
  这是我以前照顾杭杭的方式，每当他受伤大哭时，我这么安慰他，他就能立刻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