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皇全不理会，面无表情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前，袍袖一振，漫卷的血水直接便将他整个儿吞没。
  在场蛮人惊慌失措，疾忙逃遁，但终究无一幸免，片刻之后，便已尽数被蛮皇融合。
  当融合的血肉被炼化完毕，他的境界已回复到了玄王巅峰。
  玄王巅峰的蛮皇悬停在天日城上空，双手扬起，广袖飘飘，轻声吟唱古老的咒文，磅礴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四下震荡，其势如若至高无上的神明。
  天日城，乃至附近的小型聚落，所有的幸存者都不约而同地仰起头来，呆呆望向天空。
  在这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开始蒸腾。
  道道红烟升上天际，汇聚成一团黑中缠红的玄色浓云，旋即如漏斗般向蛮皇所在之处落下血雨。
  所有的血雨尽皆融入他的身体，而下方只余下一座寂静空城，满目疮痍。
  蛮皇的气息极速攀升，待浓云渐薄，血雨降尽，他一步踏出，再入虚空。
  ——这次的目的地，是不远处的狼首城。
  ……
  当人族追兵来到蛮境，看到的是一座座萧索无比的空城。
  街道上蒙着一层淡淡的血雾，众修炼者们将神念铺开，几番追溯，能够感知得到，这些蛮人的城镇里，只剩下一些被禁锢着的人族还活着。
  轰然一声，养殖场的大门被震开了。
  扑面而来的秽臭把前来援救的两个修炼者熏得掩鼻，差点怀疑自己是进了猪圈。
  “天哪，这些蛮人……”
  看到内部景象，穿月白色袍子的年轻人不觉间把拳头给攥紧了，掌心几乎被指甲掐出血丝。
  “他们是拿来吃的，可不是就像喂猪一般么。”他的师兄跟在后首，两人长久在一起生活，很容易便猜出了他在想些什么。
  人牲们被门开的巨响与洒来的亮光吓出了一串尖叫，不断往后瑟缩。
  迎着他们惊恐的眼神，两个修炼者把牢笼震碎，语气无比温和：“你们可以走了。”
  人牲们继续尖叫着，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没人敢走出牢笼，在他们的记忆里，同伴们但凡走出这里，便极少有能再次回来的。
  “你们怎么不走呢？”师弟对此感到奇怪，“这么脏，不要呆着了。”
  感知到从他身上传达出的善意与平和，面前牢笼里的人牲们略略变得平静。有人向他发出咕噜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尝试着与他沟通。
  师弟这时方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是不会说话的。
  “太过分了，”他的眼角已有晶莹闪烁，“师兄，你看，这些人都痴痴傻傻，以后要怎么办啊。”
  “什么痴痴傻傻，只需像人一样活一段时间，慢慢地就好了，”师兄揉了揉他的头发，温言道，“走了。”
  他以神魂之力覆盖了整个养殖场。人牲们有精心调制的饲料用以提升肉质，而神魂却从来不会得到增强，被魂力覆盖之后，纷纷屈从于他的意志，一步步迈出牢笼，如潮水般涌出场棚，最后站在了街道上，呆呆地四处张望。
  笼罩天空的血色云团在此时缓缓消散，暖软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一双双麻木的眼眸里跳跃出一点喜悦，不是因为自由，而是因为阳光。
  但心地柔软的年轻人却因此看到了几分希望，“是呢，会好的，”他说，“他们的生命还很长。”
  ……
  “所到之处，尽是空城，这些蛮人都去哪了？”
  “是不是憋大招呢，原剧情里有写么？赶紧的剧透一下。”
  “想屁吃，”被众人围起来的穿越者苦恼地挠头发，“剧情崩到这种程度我也很无奈啊。”
  “蛮皇先前不少负伤，后续又自爆逃命，这些消失的蛮人，必然是被他用来吸纳补给了。”
  众多强者们没有一人纠结于“为什么蛮族会人间蒸发”的低级问题，转眼便做出了下一步决策，“追，趁着蛮皇尚未恢复，尽早把他给干掉！”
  ……
  蛮皇融合血肉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他的身形在空中掠过，从下方城池中升起的血气，不再凝作云团，而是如狂龙般疾速冲来，直接汇入了他的身体。
  同时亦接收到纷至沓来的记忆。
  这些记忆无穷无尽且破碎纷乱，只有一个片段大同小异，那便是炮火来袭时，那极端的惊憾无恐惧。
  无数子民的性命，以及他所受到的重伤，都得归功于那些炮火，那些源自蝼蚁的炮火……
  蛮皇的内心刻下深深的恨意。
  他回到磐石城。
  凌天神女等元老仍旧在此跪伏着，仿佛在他离去的这两日间完全没有移动过。
  “神皇陛下……”
  被他凛冽的目光扫过，凌天神女满是忐忑地开口了。
  蛮皇的声线冷漠得如同自亘古留存至今的冰峰：“你们什么都不必说。”
  他此刻的境界也只是回归到了玄尊中期。
  感知到他境界跌落，再联系远空升腾的血气，一群元老们立刻便大致猜出，他向人族领境的一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这让他们大感放松——自从有了那个炼器宗师，人族便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他们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虽说结果实在糟糕，但既然蛮皇陛下也吃了不小的苦头，那么他们的惨败多半便能够得到谅解，从而领取稍轻一些的惩戒。
  ——然而，蛮皇降下的谅解，是将他们升华作融合给养的血气。
  这让不少人脸上变色，手持巨镰的血衣蛮将更是大声质问：“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蛮皇那削薄的嘴唇里缓缓滑出一声蔑笑，“留着你们又能有什么用呢。”
  没有人会老老实实地给他融合。
  于是又一场大战在磐石城上空打响了。
  这些蛮族强者的实力不容小觑，蛮皇以玄尊境界实难匹敌，不得不从心尖逼出一滴祭炼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血粹。
  在他因经历了太多次的融合而变得有些混沌的记忆之海中，还依稀残留着这滴血粹在晶莹透亮的圆底长管中摇荡时被灯盏照出的，如同珍贵的红宝石似的一点闪光。
  “库尔加拉，”那个穿着一身月白长袍、有着一头流金般长发，容色艳丽的异域女子用颇显生硬的人族语言说，“这个给你，难得的好东西。”
  血粹被抽取到了一个构造奇怪的短管里，这个短管连有一根中空的长针。
  她举着短管走过来，将长针刺入了他的皮肤。
  上古血粹缓缓涌入身体。他感到身体前所未有地轻灵，感到他几乎能够傲视这方天地，感到他的胸腔正燃烧着如烈火般的爱意。
  “卡洛儿！”他拥住她，“谢谢你。我现在已有仙神之力，谁都不再能够把我们拆开，我们永远在一起。”
  “是吗？神的力量？”她那双绝美的眼睛闪耀如若星辰，指尖轻轻压了压他的唇瓣，“那么，就让我来……感受一下？”
  声调上扬，略带着几分勾人的沙哑。
  漫长时日的相处已使他习惯了异域的风俗，宽大的病服两下扯落在一旁，他推着她，仰倒在那摆着一排无色琉璃，白得亮眼的桌案上。
  过于强大的力量冲撞着他的识海，让他陷入心摇神驰的迷醉，当从迷醉中醒来，伊人已然不在，唯有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残留在身上，桌案上，地面上……
  他发出如狂兽般的嘶嚎。
  血粹祭出，缓缓涂沫在眉宇之间，如若神明之眼。
  无上威压降临，即使是至强之人，也不得不低头臣服。
  元老塔蒸出一片血雾。
  一条条记忆长河涌进他的识海，沉睡的时日里错过的信息在一朝尽得弥补。
  魂界，传送阵盘，远程玄器，青云城，魂域之主……
  磐石已成了一座死城，无边的寂静里，他细语轻声，愈发显得无比恐怖：
  “……柳天心。”
  第139章 夷为平地点星山
  但蛮皇并没有去找柳天心。
  想也不用想，以一己之力左右了战局的炼器宗师会被人族重视到何种程度。
  他虽然吸纳了整个蛮族领境乃至凌天神女等元老们的血肉, 但这些人所修行的功法各异, 体质随之也会产生各不相同的变化, 想要把驳杂的能量尽皆化为己用, 需要经过一番炼化, 而炼化的过程则必然会带来损耗, 故此他的境界也只是恢复到了玄圣后期而已。
  以玄圣后期的实力, 前往人族领境, 刺杀一个受众多强者重重保护的目标，与以卵击石无异。
  他踏碎虚空, 一路向东, 前往通天海。
  这一日, 生活在通天海一畔的旬历部族，无边惊骇地抬头望天——那是一片血云压城, 带着无边的暴戾与黑暗。
  认得出来那是西方神族的气息，旬历族的强者纷纷腾空而起。
  旬历是个小小的部族，族民身覆羽衣, 生赤尾青翼。靠捕鱼为生, 在海边筑城而居，和神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实难理解为何那神族来客此行为何气势光汹汹，带着如此强劲的杀气。
  旬历首领向蛮皇见礼，希望他只是路过，并友善地询问他要去做些什么, 可否需要一些帮助。
  蛮皇没有回答，抬手虚攥，首领倾刻便被炸作了一大蓬血色烟花。
  旬历人脸上齐齐变色，当即结成大阵，协力拒敌。
  这一战的最终结果是天空下起血雨，血雨汇成狂河，旬历一族的城市被尽数吞没。
  血潮汹涌，挟裹着冤魂的悲泣冲入茫茫浩海之中，而通天海畔，只余下一座座蒸腾着血气与黑烟的空城。
  旬历比不得人族，吞噬他们的血肉，能够为蛮皇带来的收益非常之小。
  但从凌天神女等元老的记忆中得到的情报显示，人族眼下能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全境传送，被围殴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他不太敢去人族领境。
  当人族强者们追到通天海畔，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一座座散发着高度腐烂气味的空城。
  这让不少人颇感唏嘘：“连旬历都不放过？”
  “蛮皇沉入了通天海，大海捞针何尝容易，日后我们怕是再难寻到他的踪迹。”
  “这家伙只剩下孤身一人……以他的战力，必然会比先前偌大一个蛮族还要难缠得多。”
  众多强者颇感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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