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303节
作者:
欧阳墨心 更新:2024-01-07 17:34 字数:4240
林随安在杀人!在飞快地杀人!!
一招一个,一刀一个,刀光所到之处,人命如草芥,血光如泼墨,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那些金羽卫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不过片刻之间,所有的金羽卫都变成了尸体、断掉的四肢、翻滚的头颅、流淌的内脏——、
血海和火光之中,黑衣少女提着诡绿色的横刀,微微仰着头,看着夜空,风吹落她身上的血,滴答、滴答,好像赤红色的泪。
这才是真正的千净之主,是真正所向睥睨的——破军!
花一棠的全身都在发抖,心脏也在发抖,挣扎着爬起身,一步、一步,踩着血走了过去……
林随安感觉自己很安静,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感觉。
无悲无喜,无恨无怒,整颗心一片旷芜,仿佛茫茫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她垂下眼皮,看着金羽卫尸体的眼睛,什么都没看到,想必是因为她已经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他们满意地死去了,再无任何执念。
那么她自己的执念呢?
刚刚好像被她亲手打碎了。
如此,也好……
世间万般清净,何必留恋——
突然,一片洁白如雪的花瓣飘到了手心,温柔的香气牵住了她。
花一样的俊丽少年红着眼站在了眼前,美丽翩飞的衣袂和她血染的黑衣在风中缠绵。
那种孤独的空旷被花香充满了,脚下再次踏实了大地,头顶的苍穹闪耀着星河。
林随安有些恍惚,怔了半晌,笑了,“我赢了。我没有变成破军。”
花一棠轻轻拥住林随安,有些哽咽,“我知道你一定能赢。”
“你别哭啊……”
“我没哭!”
这货又骗人,她的肩头都被他哭湿了。
林随安叹了口气,软软靠在花一棠怀里,几乎握不住千净。
“杀人好累……”
“你好好休息。”花一棠拉着袖子飞快抹了抹脸,利落背起林随安,突然,他听到了嘉刺史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呼喊着什么“歹人……杀无赦”之类。
不好!
花一棠脸色骤变,此时若是再来一波金羽卫,他二人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瘫在他背上的林随安突然反手荡出一刀扫向黑暗的灌木丛,一个人影尖叫着跳了出来,“是我是我是我!别乱杀啊!”
那人穿着衙吏的制服,脸上土苍苍的,佝偻着身体,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小吏,眼珠子倍儿亮,开口就是暗号,“宫廷玉液酒!”
林随安眯眼,“云中月?!”
花一棠:“怎么哪哪都有你?”
“了不得了不得!”云中月嘿嘿笑着绕着二人溜达了一圈,“我只是晚来了一小会儿,咱们的林娘子居然真的大杀四方,啧啧啧,这些可是太原姜氏花费数年炼制的宝贝,居然全成了破抹布,惨哦,太惨咯!”
林随安抬刀,“再说废话,你就是下一块破抹布。”
云中月根本不怕,仰着笑脸,“接下来你俩打算怎么办?整座安都城都是太原姜氏的人,继续留在这儿就是个死。要不,跟我走如何?”
花一棠冷眼:“带火油了吗?”
云中月挑眉,“干嘛?”
“将这些尸体全烧了。”花一棠道,“太原姜氏既然想让我俩死,那我们死在这儿就好了。”
林随安如今也只剩下说话的力气,“我们死了,靳若和方大夫他们才能安全。”
“金蝉脱壳,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好计谋。”云中月连连点头,变戏法般掏出一个小油桶绕场一周,扔出一个火折子,霎时间,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花一棠背着林随安,跟着云中月钻进了黑暗。
林随安回头,看到金羽卫的尸体被火光吞没,火海的另一边,传来了嘉刺史尖锐的怒吼声,很快,就听不到了。
第261章
不得不说, 若论逃命的本事,云中月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从安都府衙一路逃出来, 路上遇到了十几波金羽卫(正常版)四处搜寻,云中月甚至没用莲花步的轻功, 只是利用大小街巷的地理优势和金羽卫巡查的时间差, 便游刃有余避开了所有搜查。
有好几次,只要一个拐弯,就会和金羽卫面对面撞上,当真是惊险万分,十分刺激。
路过太平坊的时候,林随安听到隔壁街上传来了靳若的大嗓门,呼五喝六喊天枢带净门弟子去府衙救人,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听这个精气神,花宅众人定是安然无恙。
之后,穿平康坊、安邑坊、新昌坊, 到了延兴门,行进路线与太平坊方向相反,林随安怀疑云中月是特意带她和花一棠绕路回了趟太平坊, 为的就是让他们安心。
这天下第一贼的心肠还怪好的嘞。
延兴门的守门兵晕倒了一大片,还有三个被绑在柱子上装样子, 云中月显然是从此门入的城,轻车熟路摸出飞爪扔上城墙,分别绑在三人身上。飞爪是改良版, 还有机关滑轮,向下一拽, 便能自动上升,越过城墙,反方向一扯,又能自动下降,甚是轻松便捷,实乃偷盗翻墙必备之佳品。
出了城,危险系数降低,气氛轻松了不少,两个闲不住的碎嘴子男人又开始打嘴炮。
“花四郎,我看你双腿打颤,面色惨白,莫不是平日里玩乐太过,被掏空了身子,虚了吧!”云中月道,“若是背不动小娘子就直说,云某区区不才,愿意代劳。”
花一棠:“操心你自己吧,脚步虚浮,头重脚轻,受了伤就老老实实闭嘴养气,别露了怯,丢了人。”
“花四郎你不做贼真是暴殄天物,这眼睛也太尖了。”
“你背上都呲血了,我又不瞎。”
林随安撩起眼皮一瞧,果然,云中月后背渗出大片血迹,是新伤,伤口不浅,包扎的也很潦草,原来他不是不想用莲花步,而是根本用不了。
吵吵了两句,花一棠明显有些气喘,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滴落,这纨绔就算流汗,居然也是香喷喷的,真如方大夫所说,早就被香料腌制入味儿了。
林随安费力抬起手,拉着袖子帮花一棠擦了擦耳后的汗,花一棠两只耳朵腾一下变得通红,脚下一拐,差点岔了气,“我、我我我不累,你别别别乱动——”
云中月翻了个大白眼。
“咳,那个——”林随安尴尬转移话题,“想不到天底下除了我,居然还有人能伤了云兄,林某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有这样的本事?”
云中月哼唧,“云某只遇到了十个金羽卫破军,就险些被戳成筛子,林娘子一人砍杀几十个,居然只受了轻伤,不愧是以一敌百的千净之主。”
林随安一怔,“你也遇到了金羽卫破军,在何处?”
花一棠:“你也在查这个案子?”
云中月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
前方是一处山石壁,荒草蔓蔓,野林森森,拨开野草藤蔓,露出了黑黢黢的山洞。
“不只我,是我们。”云中月钻进山洞,燃起火折,引着花一棠和林随安向前,甬道很长,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足足一刻钟,前方隐隐透出亮来,云中月背影一转,三人到了一处较大的洞穴内。
穴内有一方石桌,几个石凳,石桌上点着蜡烛,桌下堆着几个木箱。
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正在看一卷卷轴,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轻勾唇角,“林娘子,花四郎,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烛光落在他消瘦的脸上,惨白如纸,隐有死气。
花一棠愕然,“祁元笙?!你怎么瘦成了这般?!
林随安:“云中月不给你饭吃吗?”
云中月脸黑了,祁元笙笑出了声。
*
云中月和祁元笙果然是一伙儿的,林随安心道,如今二人并排坐在一处,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还挺和谐。
这处洞穴应该是他们的据点,准备颇为齐全,干粮、清水、茶叶、柴火、肉干、茶釜、汤锅、文房四宝、蜡烛,甚至还有安都城几家著名的小零嘴,东市岔叉坊的蜜饯,西市噗噗铺的云片糕,平康坊街头最流行的桃花麦芽糖。
林随安吃了几块云片糕,就着百花茶灌了两碗方刻的特质龙神果解药,又有花一棠这个大号香薰在旁散发效力,体力总算恢复了两成。
祁元笙将脚下木箱里的卷轴全取了出来,分成三份堆在花一棠面前,解释道,“左边这些是三十年前六安徐氏和郑氏贪污军费的记录,所贪军费以空铺废铺为幌子,几经周折,最终钱银入了太原姜氏的账。可惜时间太久了,中间钱银流转环节有几处缺失,没找到。”
林随安:好家伙,这不就是最原始的洗|钱流程吗?
花一棠唰唰唰翻了几卷,冷笑,“看来太原姜氏是从此处得了灵感,想出了蝉蜕铺的买卖。”
祁元笙指向第二堆账簿,“这些是二十年前青州境内蝉蜕铺的账簿,基本都是由六安郑氏操控的。”
花一棠翻了翻,“果然是一丘之貉。”
“右边这些,是去年随州苏氏在安都城设立的蝉蜕铺的账簿,”祁元笙道,“账目是最齐全的。”
花一棠随手解开一卷,略略一扫,抬眼看着祁元笙,“祁兄很有经商的天赋。”
祁元笙微微一笑,“谬赞。”
花一棠:“所以,你一直替三爷办事,是为了这些账簿?”
祁元笙将账簿一卷一卷放回木箱,合上箱盖,“若不是助三爷吞下随州苏氏,立下大功,我这等小人物是断不可能接触到这些核心账簿的。”
林随安好奇,“这些账簿你们是怎么弄出来的?”
祁元笙:“自然是靠天下第一盗云中月倾力相助。”
自入了山洞,云中月就卸了脸上蹩脚的伪装,换上了他的银面具,大约是怕大家看不到他的表情,语气助词和身体语言十分丰富,边说边摇头晃脑,“姜氏祖宅的金羽卫不是一般的难缠,我废寝忘食熬灯费蜡搬了大半个月,累死个人,偏偏不走运,最后一次偷这小子的时候,好死不死被抓个正着,差点没挂了,祁元笙,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祁元笙无奈,“这次是你的案子,怎么算也是你欠我。”
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有些诧异。
“你们也在查秦家军叛国的旧案?”花一棠问。
祁元笙点头。
林随安:“云中月,你和秦南音是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云中月挠了挠银面具,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如咱们先参观参观这处风水宝地如何?”
这处洞穴比林随安想象得更加深远,应该是天然形成后又经过了人工雕琢修葺,有几处宽大的石厅,面积和练武场差不多,中间以长长的甬道互相连接,还挺暖和,风气流通也不错,脚步回音间能听到隐隐的水声,应该是有地下河。
穿过四所石厅,是一串石洞,石洞上设了铁栏,锈迹斑斑,腐朽不堪,有些年头了,数量很多,看样子是废弃多年的地下监牢。
越走,林随安越觉得不对劲儿,背后汗毛一片一片倒竖,手脚冷得厉害。她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千净似乎也接收到了讯息,刀锋在鞘中低吟,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喃喃自语。
花一棠紧紧握着林随安的手,手心汗哒哒的,明明怕的要死,还固执地非要走在林随安前面,美其名曰要做护花使者,林随安现在连走路都费力,懒得跟他掰扯,随他去了。
又走了足足两刻钟,来到了一处较为宽敞石厅,这里只有一处监牢,面积最大,监牢正对的石壁上,隐隐泛着幽绿色的光,大约藏着某种矿石。石壁的正下方,是一个人工雕凿的石匣,表面漆黑粗粝,和千净的刀鞘有些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