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断案日常 第103节
作者:
江南梅萼 更新:2024-01-14 21:41 字数:4152
“若是如此,小厮脚上的那双靴子,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范氏若是自尽,即便我们通过靴子察觉她被谢德春控制,她也无法告诉我们任何事了。”李逾道。
姚征兰点头,看向陆冰河等人,道:“所以今晚,我们要夜探府衙后院,拿到那双靴子。”
第124章 ·
入夜, 陆冰河,顾璟和三槐去夜探府衙后院。
李逾因腰伤未愈没去,武宜君被要求留在客栈照应姚征兰。
这种冒险行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参加, 让武宜君跟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狼一般, 焦躁不安地在客栈里楼上楼下地徘徊。
姚征兰也很担心,就坐在客栈楼下等着。李逾在旁边跟她说话, 见她没心情理他, 赌气叫人打水上楼给他沐浴。
亥时末,武宜君已经在客栈徘徊了一个时辰,回到姚征兰身边道:“都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你先回房呆着,我叫我的侍卫守在你门前, 我去看看他们。”
“不行, 若是他们三个去了都不能全身而退, 你去也不过多一个人陷在里头。”姚征兰冷静道。
武宜君急得挠头,四下一看, 忽然问道:“李逾呢?”
“上楼去了。”
“什么?顾大人他们生死未卜,他居然还有心情睡觉?我去找他!”武宜君气冲冲地要往楼上去。
姚征兰拦住她道:“别闹,他刚才叫人抬了水上去沐浴了。”
武宜君这才作罢。
又等了一刻,顾璟陆冰河与三槐三人终于回来了。
姚征兰大大松了口气,见陆冰河手里拿着一双靴子,当即便将三人领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我家郡王呢?”走在最后头的三槐问武宜君。
“在自己房里沐浴。”武宜君道。
三槐忙道:“哦哟,我家郡王总是洗着洗着就睡着了, 这天儿要是在浴桶里睡着了可是要致病的, 我得去看看。”说着他就往李逾的房间去了。
武宜君也没管他。
几人到了姚征兰的房间里, 关上门。
姚征兰找出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把那双绣着银锁花纹的靴子靴帮子剪开, 里头露出一张血迹斑斑的手帕。
范氏用自己的血将谢德春对她所施的酷刑全部写了出来,包括杀她丈夫劫持她,软禁她生父陈玉章,用她来威胁陈玉章之事。通篇看下来,可谓字字血泪。
武宜君看得眼泪直流,一边擦泪一边恨声道:“谢德春这个狗东西就该千刀万剐!兰姐姐,光凭这个能给谢德春定罪么?”
姚征兰看了看顾璟,后者微微摇头。
姚征兰道:“若是范氏活着,她是人证。可是她死了,便是死无对证。谢德春完全可以狡辩,说这些都是别人写来栽赃他的。”
“可是……可是我们有人证证明范氏的尸体就是谢德春派人去埋的啊。”武宜君不理解。
“你说那个韩喆吗?你猜他得知检举旁人犯罪也不能给自己减轻处罚时,他还会不会帮我们死咬谢德春?”姚征兰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那个管家承认尸体是自己带人去埋的,你也没法证明他是受谢德春指使的,更没法证明范氏是死在知府衙门后院的。一天过去了,再多的痕迹,也早就清理干净了。”
“难道就真的拿这个坏事做尽的畜生没办法了吗?范氏怎么这么傻,她为什么一定要自杀啊?”武宜君急道。
“两个原因,一,如果不是这种重大的突发状况,她不能保证看管她的小厮会在谢德春正在待客的时候冒险去通报。二,昨日我们去探望陈大人时,发现他神情憔悴头上有伤,恐怕在最近的一次父女见面中曾有过自戕行为。范氏不忍见亲生父亲因为自己被人胁迫伤害,所以决意自尽,断了生父最后这根软肋。只是差个向外传递消息的机会,我们的到来,让她觉得机会到了。”姚征兰分析给她听。
武宜君痛哭:“她也太可怜了。”
姚征兰眨了眨有些湿润的双眸,把眼泪强逼回去,对顾璟道:“顾大人,我们还是按原定的计划,明日去查谢德春的旧账!”
顾璟点头。
武宜君和顾璟先后离开了姚征兰的房间。
姚征兰看着留下来的陆冰河,问:“表哥,今日去见陈大人可还顺利?”
陆冰河点头:“顺利,但也没说上几句话。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在寒暄时,陈大人说起我小时候来找三舅舅时曾与他一张桌上吃饭,还曾背诗给他听。你知道的,我最烦背诗了,我不可能背诗给他听。不知道他是真的记差了,还是故意这样说,想要传达什么消息给我。”
姚征兰表情严肃:“他一定不是记差了,因为昨天我和顾大人郡王一起去探望他时,他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也不记得曾经背诗给他听。后来我回来仔细想了想,发现记忆中和他一起吃饭的只有一次,还是三舅舅送他去别处上任的送别宴。”
“对,我也记得那次吃饭的场景。我记得……三舅舅是不是还曾在席间给他作了一首诗?”陆冰河问。
姚征兰点头,道:“三舅舅把那首诗给写进手札中了,正好最近我冒充哥哥去大理寺上任,翻看过他的手札。我背给你听。
“《送友人》,诗曰: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陆冰河不解皱眉:“这首诗有什么深藏的含义不成?”
姚征兰缓缓摇头:“我也不知。明日我打算再去探望一下陈大人,将范氏幼时佩戴的那枚银锁带给他,也算……给他留个父女间最后一点念想。”
陆冰河道:“我陪你一道去。”
“好。”
陆冰河也离开后,姚征兰有些疲惫地在桌旁坐了片刻,起身准备洗漱上床时,忽然想起日间顾璟给她簪上的那根玉簪还没还给他。
虽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去找他似乎有些不妥。可想起明天必然又是忙碌的一天,要得空,想必也得到晚上,既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去将簪子还给他。
她揣着簪子出了门,行径李逾房前时,听到里头隐约传来水声。
这……李逾叫人抬水上来沐浴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怎的房里还有水声?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站在房门外,踌躇片刻,小声唤道:“郡王?”
过了一会儿,房里传来李逾的声音:“进来。”
姚征兰忙道:“我不进来了,你没事就好,我走了。”说完继续往前,来到顾璟的门前,瞧了瞧门。
顾璟还在房里想着谢德春之事,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到了门后,透过门缝看到外头站着的是姚征兰,他顿了顿,伸手拔下发髻上刚簪上的簪子,藏到袖中,然后将门打开。
“顾大人,我来还你簪子。”姚征兰伸手,将簪子递给他。
没想到顾璟却直接弯腰俯首,道:“有劳姚评事。”
姚征兰:“……”这熟悉的感觉,怎么跟李逾一样?
想起他注重仪表,此处没有镜子,他恐是自己会把簪子插得不正,所以才叫她代劳。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有何奇怪了。
姚征兰抬手,将簪子轻柔地端端正正地在他乌黑的发髻上插好。
顾璟终于体会到重阳节那日她给李逾插茱萸的感觉,意料之外的亲密让他的思绪瞬间发散。
他想到,他房里那座古朴而巨大的铜镜,每日清晨都会映照出他和她的身影。花影摇曳的灿烂晨曦中,她会从他的数十根发簪中挑出她最喜欢的那根给他亲手簪上。他会顺势抱住她,亲吻她的秀发,额头……
姚征兰不解地看着顾璟。她已经把发簪给他簪好了,他为何还维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不动?难道是叫她看一下簪得正不正?
她伸手调整了一下发簪的位置,确保簪得好好的,一点都不歪。
可他还是不动。
“顾大人,顾大人!”姚征兰忍不住叫他。
顾璟猛然回神,抬头见姚征兰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仿佛隐秘心思被人窥破,他瞬间双颊绯红。
姚征兰被他这惊人的反应吓了一跳,问道:“顾大人,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多谢。”两人原本就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顾璟一看正好,伸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姚征兰看着突然在自己面前阖上的门发呆。
门内的顾璟也发现自己这种逃避之举实在是太过失礼了,于是又把门打开了。
姚征兰:“……”
“你……你要进来坐会儿吗?”他眼神躲闪地问姚征兰。
“不、不用了。”姚征兰看着他依然红彤彤的脸,道:“时辰不早了,顾大人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说完不等他回应便转身跑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她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心口砰砰直跳,却是想不明白,不正常的明明是顾大人,她跟着紧张个什么劲儿?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后,姚征兰和陆冰河前往提刑司衙门。
还没到提刑司门口,远远便见提刑司大门前站着许多府衙的兵丁。
姚征兰与陆冰河互看一眼,急忙策马来到门前,被府衙的兵丁拦下。
“提刑司发生何事?为何你们会在此?陈大人呢?”
兵丁冷冰冰道:“无可奉告。”
陆冰河冷声道:“到底谁在里头?速去通报!如若不然,我们可就硬闯了!”
兵丁本想说“有能耐你闯个试试”,可将陆冰河上下一打量,转身老老实实通报去了。
没多久,谢德春满头大汗地亲自迎了出来。
姚征兰惊讶:“谢大人?这一大早的你怎会在此?出什么事了?”
谢德春苦着脸道:“陈大人被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你再慢一些叫他,他就连你们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o(n_n)o哈哈~
第125章 ·
提刑司衙门后院, 姚征兰检查过陈玉章的尸首,站起身来,看着排列在地上的十几具尸首不语。
据谢德春所言, 除了陈玉章之外, 其余被杀的,都是他派来“伺候”陈玉章的人。凶手下手狠绝利落, 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 整个提刑司后院,除了死人之处留下的血迹,没有找到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
姚征兰第一怀疑对象自然是谢德春, 可看他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的模样, 又不似作伪。
想想也是, 他要是想杀陈玉章, 不该采取如此暴力的方式。在他任期治下发生如此重大的命案,对他的政绩考评是有很大的负面作用的。再者, 范氏既然已死,他也没有理由在她和顾璟等人还没离开河中府时就这般急吼吼地动手。
连谢德春的人都杀,且如此明目张胆,可见不是谢德春一伙的。这又是哪方势力呢?
“谢大人,陈大人好歹是我三叔的学生,如今他无辜被害,又无家人, 我们可否去他的书房和卧房看看, 或许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陆冰河对谢德春道。
谢德春点头, 派了身边一名衙役带姚征兰和陆冰河两人去看。
书房和卧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不能确定是昨晚杀人的那拨人翻的, 还是今早谢德春的人翻的。可以确定的是,若是有什么东西,也早就被人翻走了,所以谢德春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让陆冰河与姚征兰来看。
姚征兰和陆冰河不免有些灰心丧气,陈玉章是他们寻找陆敬被害真相的最后一条线索,如今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断了。他一死,陆坚兵败之谜,还有陆敬那封奏折的内容和下落,恐怕就要成为永久的谜团了。
两人在一片狼藉的书房里默默站立了一会儿,陆冰河忽然拉了拉姚征兰的袖子,朝她使了个眼色,看向东面的墙上,那里挂着一幅画,还题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