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拨弄着彼岸花细长蜷曲的花瓣，那花瓣却始终毫无动静，就像凡间的野花一样毫无生气，半点不见在古灵手里的灵动活泼。
  “主上，寒射宗也有所察觉，派出长老和修为高深的弟子前去保护参与历练和秘境争夺战的弟子，月长老传信回来，让我们暂时不要再动。”
  谢衡依旧在抚弄那朵彼岸，口中却道：“不必，时间差不多了，让外面的人回来。”
  “主上，这么快？”下属惊讶道。
  族里还有许多“新人”未曾出过海岛，他以为，至少还有一段时间的。
  谢衡没有解释，一双眸子淡淡瞥过来，下属立即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质疑，很快出了祭楼。
  “没时间了啊……”谢衡扔掉手中一动不动的彼岸花，看向遥不可及的远方，目光复杂。
  半年来，谢衡没有修炼过一次，然而他的修为却已经从出窍期后期提升到了大乘期，连瓶颈都没有，如果不是谢衡刻意压制，只怕还要再往上走。
  那源源不断的魔气，从四面八方迅速聚集而来，尽数没入他的体内，却并不完全为他所用。
  “我说过，会帮你带领离族重回大陆。”那声音低哑地笑着，显然很是满意现在的状态。
  仙魔体的苏醒，提前唤醒了尚在修养中的闵尊，使得原先拼命提升修为压制闵尊的谢衡，不得不反过来压制修为，以免被闵尊夺去了身体的主动权。
  谢衡原以为，自己还能有一段时间，却没想到闵尊在提前苏醒后，力量依旧恢复得如此之快，很快就要压制不住。
  而闵尊显然也在等待着彻底恢复力量的一天，为此，甚至阻止了谢衡回神穹宗找古灵，以免节外生枝。
  正好，谢衡也不愿意这时候回去。
  闵尊所谓的承诺，谢衡一个字都不信，他只信自己，他要赶在闵尊彻底恢复之前，带着离族重回瀚海大陆。
  在此之前，古灵作为寄体，自然还是呆在神穹宗的好。
  袅清宫。
  江子渊猛地甩开古灵的手，脸颊迅速漫上红霞，如三月桃花，只可惜一瞬褪去，瞬间冷若冰霜。
  “师、师尊……这身体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不能怪我……”古灵看着江子渊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晕，讷讷道。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古灵终于明白江子渊为什么不让人近身，原因便是对方对于肢体接触过于敏感，稍稍靠近便是一脸红晕。
  一开始古灵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多来几次之后，古灵终于确定江子渊脸上的红霞并非错觉，然后整个人都是一种懵逼的状态。
  这种奇异的眼熟感，让古灵几乎下一秒就要验证——在系统没有自主推荐的情况下，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个修真界太可怕了，处处都是坑，古灵不敢在把握不大的情况下让系统验证。
  而江子渊容易脸红的毛病被古灵发现之后，对方也不再掩饰，只是默默在每一次被古灵胡搅蛮缠之后，用一种古灵都受不住的冰冷目光盯着她看。
  “师、师尊，我觉得那道魂魄的力量好像更强了……我灵力越来越不够了，会不会还没等我找到办法，就被挤出去了啊……”古灵连忙转移话题。
  从日常观察来看，江子渊虽然神色冷淡，但是对徒弟其实容忍度挺高的，也很负责，即便是古灵身体不受控制碰到了江子渊，对方也不会将古灵扔出去或者怎样，平时古灵修炼上不懂的问题还是会解答。
  于是古灵每次一接触到这种目光，就会扯出一些修炼问题试图转移注意力。
  今天急中生智，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江子渊果然收回了目光。
  他思考片刻，确实古灵找他的频率越来越高，灵力需求越来越大，好几次几乎抽掉了他一半的灵力。
  他的修为已经是渡劫期，即便是一半的灵力也堪比大乘初期全部的灵力，显然，那道魂魄的修为正在增加。
  以前一大半就能够维持数十天，而后面间隔越来越短，失控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江子渊本以为，那道魂魄的恢复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看样子，根本等不到古灵修炼到大乘期，那魂魄就会完全恢复过来，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而这，还是他提前唤醒仙魔体，以致那道魂魄初期力量不足，拖延了不少恢复时间所致。
  荒远时代的人，果真如此强大吗？
  江子渊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
  他抬眸，目光越过层层雪中玉白壁，落在袅清宫的大门处，巨大的“袅清宫”三个字立成石碑矗立在宫门外，其中，袅清二字在天光的照耀下越发醒目。
  “师尊？”古灵喊了他一声。
  “继续修炼。”江子渊淡道。
  “哦。”古灵于是继续修炼去了。
  江子渊则出了和曦殿，叫来了月关情。
  月关情自从被谢衡打了印记之后，战战兢兢了许久，等到后来听说谢衡被人从崖洞中劫走带出神穹宗，月关情先是害怕，紧接着是兴奋。
  没有谢衡在，她这个印记相当于没有，只要不向别人提起谢衡的事，这些印记便没有任何威胁，而月关情早就在小姐妹的死之中悟出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大道理，只要不死，什么都好说。
  至于谢衡？对不起，不认识。
  因为对谢衡有了ptsd，月关情连袅清宫都不常去了，生怕碰上谢衡。
  而在谢衡走后，月关情发现古灵和师尊走得格外地近，近到月关情从每天都在猜想对方什么时候才会被扔出神穹宗，到心生敬佩，暗自疑惑，几番观察，蠢蠢欲动。
  只可惜在连续两次试图和师尊套近乎之后，月·察言观色十级·关情迅速get到了师尊的不悦，又老老实实地蹲回了原位，当一个尽职尽责的传声筒和总结器。
  还是命重要。
  第84章 大战开始了？ 大战暂停了。
  月关情战战兢兢地向江子渊传递了长老会的调查结果之后, 安静地等着江子渊吩咐。
  江子渊微一沉吟之后，右手微扬，五指张开, 淡金色的灵力团一闪而过，月关情肩膀上无论哪位长老都没有发现异常的一朵彼岸花印被江子渊从肩膀上摄下来。
  那花一从月关情肩膀上取下，便化作红色的彼岸，在江子渊的手心里颤巍巍地摇曳着，看上去娇弱而凄美，全无半点威胁。
  但是曾经痛得满地打滚的月关情可不会这么以为。
  看到江心澄将那片印记取出来，月关情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脸惊喜，俯首感激道：“多谢师尊！”
  江子渊没有理会她，左手掐了几个印决打入彼岸花中，随即右手微抬, 红色的彼岸花微一停顿, 重新没入月关情肩膀。
  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冷淡道：“谢什么？”
  眼睁睁看着印记出来又回去的月关情：……
  “长老有什么消息立即来袅清宫。”江子渊道。
  “是。”月关情不敢质问师尊这是什么意思，只好委屈巴巴应下。
  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 长老会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新的消息，而魔族的来犯，似乎已成定局。
  江子渊每次都会向月关情肩膀上的印记里打入一些法诀，月关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也能猜到必然是与谢衡有关。
  她不敢胡乱猜测江子渊与魔族有染, 每次汇报长老会的结果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会被灭口。
  又是一日。
  江子渊将印记推送回她肩膀，淡道：“无事便下去吧。”
  “……是。”
  月关情后退几步，向和曦殿外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 她仿佛听到和曦殿内传来少女毫无顾忌的轻快声音。
  “师尊！我不行了……师尊你刚刚用过灵力吗快给我吸吸……”
  那声音随着月关情的脚步慢慢低下来，在即将彻底消失的时候，月关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雪中玉铸成的半透明雪壁并不透明，但是月关情仿佛看见了少女艳丽的裙角从殿中一曳而过。
  古灵——真是个狠人。
  月关情由衷佩服。
  ＊＊
  “退开。”江子渊皱着眉，避开了古灵的亲近。
  古灵听话地停了下来，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江子渊修长白皙的手指，她能感觉到，上面至今还残留着灵力缠绕的气息。
  “这才两日……”江子渊皱眉看向古灵锁骨之下的墨绿色藤蔓。
  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古灵才懒得管那什么时间，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吸收江子渊的灵力，至于魔族什么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古灵！”
  江子渊惊愕中带着一丝恼怒的声音在古灵耳边炸响。
  古灵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紧紧抓住江子渊的手吸.毒一样汲取江子渊体内的灵力，而江子渊不知怎么，竟然一时没有挣开。
  再看江子渊，脸颊上那片红霞如春晓之花，已经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古灵连忙松了手，同时回忆起刚刚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完全可以掌控江子渊，无论是灵力还是肉.体。
  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是她的一样。
  这也是江子渊一时没有挣脱的原因——他挣不开。
  这让古灵想起来，一年以前，谢衡还没有离开神穹宗的时候。
  在袅清宫，她也是一脚踹向谢衡，没有丝毫阻碍，仿佛对方根本没有修炼过一样。
  “师、师尊……我觉得你的进度该加快了……不然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古灵小声道。
  不管是物理意义上的控制，还是心理意义上的控制……
  古灵知道，江子渊必然知道些什么，他曾经几次进入祠堂，却不需要古灵输入灵力，而且对于长老会关于魔族卷土重来的忧虑，没有丝毫忙乱，反倒对古灵的情况显得十分紧张。
  并且古灵肯定，他与谢衡，一直在联系。
  不只是因为那朵被几番抽出又塞回去的彼岸花，还因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自从修炼到元婴期，唤醒仙魔体之后，古灵对于灵力的需求日益增加，同时增长的还有她对于江子渊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像她刚刚吸取灵气之时一样，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掌控感。
  而且她感觉，恐怕可能对于谢衡也是如此。
  否则她不会能听到谢衡每一次的笛音，也不会偶尔江子渊离开和曦殿时，有那种两人在联系的奇妙感觉。
  只是让古灵困惑的是，她的这个仙魔体究竟与两人有什么关系，怎么好像羁绊很深的样子。
  不会到时候给她来个前世今生，然后原主其实是两人前世的情人？然后那个灵魂回来抢夺身体的时候，江子渊大义灭亲，为爱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