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迫切如此之快，让他的手都有些颤抖，还不小心扯坏了两根流苏坠。
  福字锦囊打开了，里面放着的是一张泛黄的书纸，折叠成小四方形放在里面。
  唐瑾瑜打开它，发现这并不是一张完整的书页，而是残缺不全的一半，像是被谁无意中撕扯下来了一半似的，上面有些看不懂——或者说模糊不清的字符。
  他看了一会，忽然心跳加快，跌跌撞撞跑进房间里拿出那本自传体书来，翻到最后一页，颤抖着手把那半张撕下来的书页对上去，书上撕开的那半张果然和它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两边书页合拢的一瞬，自己开始粘合，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融合为完整的一张书页，书的最后一页，齐了。
  整本书无声自动，书页哗啦啦翻动起来，从最后一页滚到了前面，力气之大，唐瑾瑜几乎捧不住它。他勉强看到跳跃过去的书页上闪过的字迹，书后面那些字不再模糊不清，全部都变得清晰起来，他模糊看到“夏野78岁收购海外公司”“酒庄并购”……等等字样，还未来得及明白过来，整本书“砰”地一声合拢起来。
  唐瑾瑜用力翻了一下，并不能再次打开，但是书黑色的封面上浮现出倒计时。
  ——23:59：59。
  秒数一点点开始减少，书稳稳在他手上，沉甸甸的感觉真切可以摸到，而那种隐约可以和另外一边联系的感觉又回来了，唐瑾瑜喉咙发紧，他心里有个感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一天之后就是他做出最后选择的时刻。
  第159章 故人
  他捧着书, 心绪杂乱，猛然间想起医生说过的话。
  之前在医院里的时候, 医生说如果唐爷爷的病早几年发现, 或许还有医治的办法……早几年，唐瑾瑜低头看着书，心跳快了几分, 是了，现在是19年，而书里却是2012年。
  这是一段交错的时间，回去之后，如果能早一点找到爷爷, 那么一定可以提前治疗。
  他又试着碰了几次书，书上倒计时仍在继续, 除了一点一滴流失掉的时间, 并未有改变，也没有任何事发生。试了几次之后，唐瑾瑜就知道现在无法离开，还需要耐心等待, 这一天的时间刚好也可以让他做一些准备，把这边的一些事情处理好。
  在这里, 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 爷爷不在了，他也没有留下的意义。
  天色还晚，但是这次唐瑾瑜没有再跟之前一样干坐在家里, 他忽然有了劲头，精神都振奋起来，先拿了一个书包出来把那本书放进去，随身背好，寸步不离地带着它，紧跟着就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这个家很穷，没有太多能用得到的东西，他挑着好一些的放在客厅，打包装箱，邻居家是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奶奶，住在这里日子也不太好过，这些东西可以留给她，也算是一份帮助。
  之后他又去床下找出爷爷留给他的那个盒子，取出里面捆放好的五万块钱，里面的钱是老人特意去银行换的，很新，厚厚的一沓拿在手中的时候唐瑾瑜忍不住又心酸了一下。他拿了袋子过来，想了想先数出一千块另外放在一边，把其余的钱装好放进背包里。
  之前那个琴行的负责人面试的时候，预先支付给他一千块，他这段时间在医院忙前忙后，也没来得及回应对方，不管怎么说，他不去琴行打工了，要把这钱还给对方才行。
  唐瑾瑜找出手机，按了一下，发现没电了，放在一旁充了一会电再打开果然发现了几通未接来电，还有短信。
  短信是琴行的负责人发的，是通知他老板回来了，让他这两天去面试的，一连发了几条，催地有点急。
  唐瑾瑜看了眼时间，现在有点晚了，他就没打电话，给对方回复了一下信息，说一早就回去拜访。
  他一直在家里收拾到了半夜，累了之后，冲了一个澡，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
  天刚亮不久，唐瑾瑜就醒了，他眼睛还未睁开就先摸怀里抱着的书包，伸进去摸索到那本书拿出来看了一下，上面的倒计时果然变了，现在还剩下十几个小时。
  他看到之后，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把房间里收拾出来的两箱物品送去了邻居老奶奶家中的时候，对方正在做早饭，瞧见他过来还招呼他一起吃，“小瑜啊，我正想去叫你呢，今儿做了炸糕，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快来坐下，旁边有糖罐自己放糖啊。”
  唐瑾瑜把东西给她送下，笑道：“杨奶奶，我不吃了，一会还有点事要出去。”
  杨奶奶擦了把手过来看他，瞧见那两个箱子吓了一跳，“这是搬了什么过来了？”
  “家里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我要去念大学了，放着也没什么用，就想着给您送来，您挑挑，能用的就留下。”
  杨奶奶还想劝两句，但是张张嘴，忽然想起这孩子家里也没有人了，他这边的房子是租的，以后念大学肯定不会再租下来一直空着，寒暑假未必回来……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家了。杨奶奶叹了口气，点头道：“你是个好孩子，东西搁在我这吧，奶奶先谢谢你了，你以后要是有空也回来看看，奶奶给你做炸糕吃。”
  “哎。”
  唐瑾瑜把东西放下，了却了一桩心事。
  他背着包又去了琴行，因为来的早，这边还没开门，他就站在门边等了一会。
  夏天早上有露水，唐瑾瑜却一点都不在乎，双手揣在兜里看着天空都觉得今天天气特别好，空气也好，连几天来肩膀上一直重重压下来的担子也没有了，他背着书包，整颗心都轻快了几分。
  琴行负责人来的时候，瞧见他愣了下，视线在他瘦了一圈的脸上和沾了露水的衣服上看了下，“怎么来这么早？我看到你发的信息了，还想今天上午给你打电话……”他说着打开门，对唐瑾瑜道，“进来坐下说吧。”
  之前打了电话唐瑾瑜没接没回应，琴行负责人确实有些不满，但是坐下之后听唐瑾瑜说了原因，态度立刻就好了许多，还反过来安慰了他几句。
  “人都有离开的一天，节哀顺变，以后你一个人更要好好努力才行。”琴行负责人道，“你今天来的刚好，我们老板正好要过来，之前你在这边试演奏的时候确实挺不错，我跟老板说了下，老板也很感兴趣，不过不是留在琴行打工，是要去老板家里教课。”
  唐瑾瑜想要开口，负责人先咳了一声，低声对他道：“你别担心，其实很简单的，你就教会老板随便弹一首就成，要是再不行，随便熏陶一下就可以了，我们老板这两年才刚转行投资，主要是想感受一下氛围……”
  他说着递了一张名片过来，上面印着的名字，让唐瑾瑜看愣了下，“郭小琥”那三个字他太熟悉，盯着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你们老板是不是鲁市人，他今年应该是25岁，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对吧？”
  负责人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你也看报纸了？”
  “他还上过报纸？”
  “嗨，那些花边新闻都是乱写的，其实我们郭老板私生活没那么乱，也从来不包养小明星，他现在交往的是一个音乐学院的……男学生。”大概是想着要让唐瑾瑜去教课，负责人干脆说开了，反正也都是被炒来炒去的事儿，报纸和网上提过很多次。“郭老板喜欢男的，不过你别担心，他喜欢照顾人那种，最好白净一点，弱一点，特别有文艺气息那种，和你不是一个类型。”
  唐瑾瑜眨眨眼，低头看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心里了然，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我知道这样可能有些冒昧了，不过这是佣金最丰厚的一个活计，而且郭老板其实人很正直，说话也直接，和外面议论的那些完全不一样。”负责人还想再跟他说的时候，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应了几声，立刻起身对唐瑾瑜比了一个手势道，“老板来了，你跟我来，最后这事还得他亲自拍板，一会见了别紧张，郭老板特别好说话，你好好表现就行。”
  唐瑾瑜一点都不紧张，他就没打算继续打工，而且能见到郭小琥这个老熟人也算意外之喜。
  琴行负责人带他去了会客厅，敲了敲门之后，示意唐瑾瑜自己进去，“我在外面办公室等你。”
  唐瑾瑜大大方方推门进去，里面沙发上坐着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端正的年轻男人，鼻子英挺，抬头看见他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下，不过很快就松开道：“你会弹琴？”
  唐瑾瑜也在看他，听见笑了一声，点头道：“会。”
  不管什么时候，郭小琥这脾气都跟小时候一样，直来直往，像是一个炮筒一样，尤其是遇到韩亦星的时候，俩人一人一句不用三分钟就能吵起来。
  郭小琥在那打量着，似乎有些怀疑，唐瑾瑜也在瞧他，他上次见郭小琥的时候还是在哈市，一个热血奋斗的高中生，懵懵懂懂的大男孩，现在已经是成功人士了，看起来混得还不错。
  郭小琥看了一会，点头道：“我听他们都夸你，想必弹的是挺好，这样你一周抽三天时间过来给我上课，到时候自己打车，车费我让他们给你报销，对了，包教会吧？”他想了一下，又挣扎道，“教不会也没事，你多教我一点吹捧的话，就你们弹琴的喜欢听的那种。”
  唐瑾瑜还在看他，郭小琥忍不住有些警惕起来，“他们跟你说了吧？”
  “什么？”
  “我有对象。”
  “……”
  唐瑾瑜好些天没笑过，这次是真的被他逗笑了，心情都好了很多，他从兜里拿出那一千块钱放在桌上推过去一点，道：“郭总，这是之前预支给我的一千块工资，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还有其他事，不能来上班了，也不能去教您弹琴了。”
  郭小琥皱眉，“怎么，嫌少？”
  唐瑾瑜摇头道：“没有，我很感激。”
  在爷爷最后生病的期间，这一千块也帮了大忙，让老人少受几分病痛折磨，他是真心感激。
  郭小琥听得出他是真心感谢，一时有些奇怪，但是再问下去眼前的男孩就岔开话题不说自己，反而关心起他来。从身体到事业，最后还祝福他有一段美好的爱情，就差祝他早点结婚，和对象白头到老了。
  郭小琥莫名其妙，被忽悠了一顿瞧着对方走了，坐在沙发上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他是来面试别人的啊，怎么一眨眼就成了对方询问起自己了？
  而且他见了这个叫唐瑾瑜的男孩，总有一种见到老师的感觉，事事都被对方牵着走。
  郭小琥摸摸鼻子，视线落在桌上被退回的那一小叠钱上，嘀咕道：“真是邪门了。”
  唐瑾瑜离开琴行之后，又接到了学校的电话，说宋益过来了。
  唐瑾瑜有些惊讶，不过看了一眼时间，还是过去学校见了一面。
  他在学校见到宋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距离书上倒计时只剩下5个小时。
  宋益每年都会来给品学兼优的学生颁发奖学金，十年如一日坚持如此。前段时间他在外面工作，回来接到学校消息之后，特意过来一趟。
  唐瑾瑜在校长办公室里见了宋益，宋益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如果说这些人里他对谁最熟悉，除了他哥，那必然就是宋益，毕竟从初中开始他每一年都会从宋益手里接过那份奖学金，每次都会听到他夸奖自己几句。
  宋益认出他，点头让他坐下，“你之前联系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说说看，我会尽力。”
  唐瑾瑜坐在那抬头看他，摇摇头笑道：“现在不用了。”
  宋益又跟他确认了一遍，微微有些疑惑，但还是道：“公司现在也在资助大学生，你之后也可以继续申请奖学金，当然，成绩优秀的话，清北大学里面也会有其他丰厚奖学金，你要珍惜机会。”他看着唐瑾瑜，忽然笑了一下，赞许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考的很好。”
  唐瑾瑜还是第一次在这边瞧见宋益笑，唇角有很浅的笑纹，眼神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老朋友。
  唐瑾瑜也笑了，他知道宋益未说完的话。
  因为夏野当年也是清北的学生。
  他在这里，考了和他哥同一所大学。
  第160章 清醒
  唐瑾瑜看了看手表, 对他道：“我要走了，谢谢您。”
  宋益：“你确定不需要帮助？”
  唐瑾瑜摇头, “不用了, 我能照顾好自己，宋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再忙也要吃饭, 别老睡在办公室加班。”
  宋益觉得有几分诧异，眼前这个男孩喊他叔叔才对。
  更奇怪的是，那个男孩还大大方方过来拥抱了他一下，像模像样地拍拍他肩膀，摆摆手跑了。
  这一切动作都太快, 也拥抱地太自然，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宋益下意识也回应了一下, 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
  还剩下4个小时。
  唐瑾瑜把唐爷爷剩下的那笔钱捐了，分别邮寄去几家孤儿院，希望能帮助到那些小孩。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在的话，爷爷一定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默默行善。那个倔老头一辈子都这么做的，他做好事从来不图名利, 除非人查出来, 一辈子也不吭一声。
  从银行出来的时候，还碰到了几个高中的同学，他们都很担心唐瑾瑜, 瞧见他状态好一些了之后跟着放心一些，还有人跟着他道：“班长，你要去哪？我骑车了，我带你一路吧！”
  另外几个也纷纷响应，他们班上的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唐瑾瑜跟他们摆摆手，笑着道：“不用了，我去的地方有点远。”
  “那你暑假还回来吗？”
  “对对，班长，你暑假跟我们一起吧，上次吃毕业散伙饭的时候你没来，大家都可想你了！”
  “咱们班还想组织一下，大家一起去拍张大合影，再去附近郊游，班长，你也来啊！”
  几个同学眼巴巴看着他，唐瑾瑜还是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见面。”
  同学们只当他要去打工，老城区去其他地方确实挺远，就没有再劝，跟他摆摆手道：“班长，说好了，下次一起去玩啊！”
  唐瑾瑜点头答应了，也跟他们摆摆手，正好公交车来，他上车走了。
  他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用最后一点时间去了陵园。
  唐瑾瑜去看了爷爷，坐在那跟他说话，天色慢慢暗下来，但是他一点都不害怕。他抱着书包坐在那，倚靠着石碑，小声跟老人说话，就像是在家里的时候一样，什么都念叨给他听，“爷爷，录取通知书您没看到，不过没事，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拿给您看。我会快一点找到您，咱们去看医生，中药真的太苦了，您每次喝了药之后饭都吃不下几口，咱们这次就不喝它了……早一点治疗，一定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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