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阳在健身房的冲凉间发呆。
  好几次想要给她发信息，他都放弃了。
  说什么好呢？
  说什么他都觉得尴尬。
  还是先理清一下脑子好了。
  他从来没有把娜娜当成他来来往往的女伴中的一个。虽然说不上是挚友，但在女伴和挚友这两个选项之间，娜娜更像是后者。
  但昨天晚上娜娜实在是太漂亮了，他几乎都忘记了她是他大学时代一起泡图书馆吃夜火锅的姑娘。作为一个雄性，他本能地想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社会精英的一面。怎么对待女人，他还是有自信的。
  可你许之阳什么时候变成这种随便的人了？她可是娜娜啊。这么多年的朋友，都被你这一炮给打没了。
  许之阳骂自己，但他又明白自己一时冲动，喝多了酒，确实是因为昨天聊得太开心了。
  她噙着吸管看他的眼神，好像和叁年前期末熬夜背书，在操场碰到聊天时一点没变。许之阳又想起了那个不受拘束的自己，不用刻意掩饰压力，也不必挑机会炫耀。
  娜娜把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给抚平了。他又变成了一个需要关爱的小男孩。
  一旦话从心里开始说，而不是从脑子里，口才就全无了用武之地。
  许之阳在工作上是一个演说家。
  迈进公司交易层的第一天，他就被这样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地方完全征服了。这里的每个人不是在电话机上，就是在奔向电话机的路上。你看不到这些人在想什么，但他知道，他们每一个瞬间都要对风险和收益进行直觉一般的计算，从耳机里的回答中推断出对方的心理预期，想好如何软硬兼施地讨价还价，并且顺手在公司的外面单上填上自己中午要吃的沙拉。
  许之阳对自己的评价是，不笨，反应快，最有用的，是有一副好皮囊。
  大学期间就不停实习的他终于在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天拿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累死累活地干了叁年，title终于换了，银行户头上的数字在不知不觉中涨到了令人想要炫耀的地步。
  然而新的社交圈里，他仍然是一只小虾。他知道再往前走靠的要不然是投胎的运气，要不然是狗屎运，勤勤勉勉地做到中层，他就满意。
  他不与自己行业的女人来往，他知道这些女人要什么，但他许之阳不愿意为了这些女人的理想买单。毕竟自己刚毕业的时候，为什么被人甩，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新的一周一旦开始，他就没有停得下来的时候，更何况目前正处于外派中，两个时区的市场都要盯着，没日没夜的。困得不行的时候他就到办公室楼下去举铁。这一周他连举铁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在周四早晨七点醒来的时候，许之阳又一次想起周日晚上的香艳，又一次企图抑制自己的幻想的时候……没有忍得住。
  收拾完自己之后，他顺手就买了一条项链。
  不能太高调，因为那不像娜娜；又不能太寒碜，因为不像自己买的礼物。
  最后选了一条带山茶吊坠的锁骨链。
  嗯，他想象着吊坠在她线条分明的锁骨处，再往下一些，就是散发着香气的乳沟……
  就此打住。
  付好款，页面出现地址的填写空白。翻了翻手机的通讯录，却又转念填了自己公寓的信息。
  他要抽时间亲手给她。
  他掏出手机，写了条短信：“有空一起再吃饭。上次的事，对不起。”
  许之阳读了一读，把后面那句删掉，发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