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然后骑士杀死了恶龙, 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了一起。”
  随着掌声响起, 深色帷幕前的舞台灯熄灭, 音乐渐弱。
  “公主长得挺漂亮，”刘易云砸了咂舌
  卫甄靠在椅背上, 懒洋洋道：“一个低年级的小妹妹。”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你眼睛不都长到天上去了, 怎么看得见她？”他漫不经心地叼着跟棒棒糖道。
  校园祭在可以容纳全校师生的礼堂举行, 因为人多, 即使开着空调还是可以感受到沉闷闷的气息。
  戚玉靠在椅背上, 十指交叉。他微微起身看了眼黑压压的人群，又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神色带着些不耐。
  “闻夷前面还有多少人？”他撇过头，勾了勾手，向刘易云问道。
  “啊，让我看看...下个就是他。”
  刘易云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礼堂的黑暗就被清亮的舞台灯光驱散。柔软的面光和侧光大咧咧地照向黑色三角钢琴，将黑发少年在钢琴表面的倒影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他从钢琴椅上站起, 面向人头涌动的观众席, 抿唇鞠躬。
  “高二8班，闻夷, 《钟》。”
  掌声响起，闻夷眼角随意一瞥，便跌进戚玉深栗色的瞳孔。他收回视线, 坐回座位, 面对着黑键上的倒影, 深呼了一口气，手放在钢琴上。
  音乐亮丽、清晰，犹如深林中的小巧泉水，清澈的水流从高大的石块上奔流而下，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
  “...竟然是李斯特的《钟》，”戚玉前面的女生对她的同伴小声道，“据说是最炫技的曲子之一。”
  “...手指好快。”
  “单身多年的手速啊，他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
  另一个女生压低声音道：“要找也不会找你。”
  戚玉冷淡地听着周围学生的窃窃私语，握着扶手的手指却逐渐锁紧。
  他深栗色的瞳孔不带任何情绪，琥珀般的颜色藏着一片荒凉，黑色的睫毛被舞台灯染上了一层金色，深邃的侧脸紧紧绷紧，像是在极力压抑住某种禁忌的感情。
  “他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又重了。”
  黑暗中，女生笑嘻嘻道：“先把你流的口水擦干净再说吧。”
  三角琴盖遮住了闻夷的小半张脸，但还是可以看到他穿着黑色西服，背脊笔直，垂着眼眸，用眼花缭乱的指技按下琴键，将清丽快速的钢琴声继续。
  数千人的围观下，全场唯一的灯光聚焦在他的身上，通过他高挺的鼻梁打下深深的阴影，黑发冷肤，俊美得不像真人。
  “闻夷的琴弹得不错啊，都没听他说过。”卫甄若有所思道。
  刘易云赞同道：“也对。”
  “......”
  无声无息重，温热的汗液一点一点地从戚玉的皮肤内渗出，滴到椅背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只有他一人听得见的轻响，犹如他此时攸然而生的隐秘占有欲一般，藏匿在黑暗内无处宣泄。
  早知道就不忍耐了。
  他紧紧盯着舞台，心中想到。
  “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戚玉突然站起身，吩咐刘易云道，“林猷来检查就说我去卫生间了。”
  .
  最后一个音符落幕，闻夷长吐了口气，站起身鞠躬，在热情的掌声中走进帷幕掩盖的后台。
  还没等他将额头上的汗珠用纸巾擦去，一个身影猛地向他扑来，拉着他的衣领激动道：“哥们，我果然没看错你——表演真的是太成功了！”
  闻夷接过班长递过来的纸巾，颤抖着手指把成鸿非从身上推了下去，重重地喘了喘，指着额头疲惫道：“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汗？”
  “回答正确，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成鸿非：“？”
  “这代表，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你或者班长或者任何人的忽悠，来一个人参加这该死的校园祭。”闻夷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西服外套，弯腰对着镜子与领结挣扎。
  成鸿非摇了摇头，拍了下闻夷的肩：“兄弟，你后面都汗湿了。”
  闻夷冷哼一声，接过班长扔过来的衬衫，刚准备解开扣子，就听见有人喊道：“闻夷，戚玉找你有事！”“闻夷人呢？”“戚玉在小树林那边等他。”
  闻夷叹了口气，将衬衫随手扔到沙发上，“...戚玉找我，那我先走了。”
  .
  十分钟后。
  碧空万里，大雁南飞，午后阳光射过枯枝，将戚玉的影子拉得又直又长，一直延申到闻夷脚下。
  “...你找我有事？”闻夷被戚玉盯着，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怎么，没事不能找你？”
  戚玉抱着手肘倚在树干上，身材修长矫健，苗条的树枝在他英俊的面孔上打下崎岖的阴影，令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默。
  半响，他抬颌示意了下身边的长椅，开口道：“坐吧，又不是让你过来罚站的。”
  “......”
  闻夷一愣，坐到了他的阴影下，有些不自在地弯了弯腿。
  在他近似鸵鸟般的躲避下，这是将近一个星期以来他和戚玉的第二次独处。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现在的戚玉有些陌生，带着股比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强烈的压迫感。
  “弹得很棒。”戚玉看向远处，站在他身边说道。
  闻夷点头道了声谢。
  戚玉顿了顿：“很多人都喜欢你——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吗？”
  “...我不怎么关心这些...”
  “他们说你，俊美，温柔，对所有人都好言相对，”他淡淡打断闻夷道，“不管是对戚嘉还是对顾绮。”
  闻夷短暂地“啊”了声，一时之间不知道戚玉想表达什么。
  只听戚玉继续道：“这么看来，你似乎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你那可笑无用的耐心——”
  “......”
  “——除了我。”
  所有的学生都被聚集在了礼堂后，周围一片安静，只听得见偶尔一二声鸟雀的叽喳，除此之位，就是闻夷自己的呼吸声。
  “现在没人来打扰我们，所以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戚玉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套，搭在闻夷身上。
  “...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而让你厌恶至极的事情吗？”
  闻夷沉默半响，摇了摇头：“没有。”
  “我伤害了你？”
  “没有。”
  戚玉彬彬有礼地颔首：“那请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对像顾绮、戚嘉那样的杂种关爱有加，对我却避之不及？”
  “......”
  他走到闻夷面前，伸出手扳过闻夷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看向他深黑色的瞳孔，继续问道：“或者说，你讨厌我？”
  “戚哥，别这么讲话。”闻夷撇过头。
  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最近心思很乱。”
  “说来听听。”
  “...前不久，有人告诉我，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不正常，”闻夷盯着地面上的蚂蚁，顿了顿，“没有朋友会因为有趣而接吻。”
  戚玉靠在椅背上，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们是朋友？”
  “...难道不是？”
  他摇了摇头：“算了，换一种说法——你认为为什么我会亲你？”
  ※※※※※※※※※※※※※※※※※※※※
  对于戚玉态度的转变会在后文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