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房间里, 越泽打开了手提电脑，又登陆上季融融上传视频的那个网站，重新将她上传的那三支视频播放了起来。
  原来这小傻子的一份简简单单的实习工作, 竟然还有kpi考核任务，一个月涨十万订阅才算是达标。
  越泽看了一眼养猪致富经官方账号的主页——只有223个订阅者。
  目前看来……距离十万订阅的目标差得有些远。
  越泽虽然没接触过新媒体运营这个领域, 但他曾看过不少下属交上来的报告。
  不少报告里有会总结运营成果：三个月的时间将官方账号活跃粉丝数量运营到五万左右——既然这样的成绩可以写进给老板看的业绩报告里, 那就说明小锦鲤的一个月十万粉任务实在是有些离谱。
  不过越泽这个人习惯了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哪怕看起来不太可能的任务也要先尝试了再说。
  因此这会儿越泽面前摊开了一本笔记本, 他正对着屏幕里季融融的视频，一字一句地写下他从一个观众角度看来觉得需要改进的地方。
  三分钟的视频, 很快就播放完毕。
  结束部分, 屏幕上的小锦鲤双手抱拳, 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笑得弯弯，“观众老爷们给个订阅吧, 每周一到周五融融和大家不见不散哦。”
  看着屏幕上刷过去的一大片“下次一定”, 越泽心里有些不高兴。
  对互联网热梗一无所知的老年人越总，一时间只觉得这些素未谋面的网友十分过分。
  “下次一定”这种客套话, 旁人大概能听出来是敷衍。
  可照着他家小锦鲤的智商, 大概会真心以为这些陌生网友下次真的一定会订阅。
  越泽想了想, 先打开视频下面的评论区，将自己之前在笔记本上写下来的改进意见都发了上去——他一共写了两页纸，总结起来有十四条需要改进的地方。
  然后他又十分耐心地将那些发了“下次一定”弹幕的网友主页点开, 开始一个个的给对方发私信——
  【您好, 这位主播的视频内容虽然稍显稚嫩，但态度认真、诚意可嘉。我觉得“下次一定”这种话略显敷衍，但会让主播信以为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烦请随手关注一下这位主播, 给她一点小小的鼓励，谢谢了。】
  ***
  与此同时，胖头鱼家中。
  因为季融融一边因为宋教授的偏心而很有些生气，一边又害怕继续待在那边的话，每天玩游戏输了都要给乌冬面加蛋当马骑，所以她思前想后，还是搬到了胖头鱼家里来住。
  盛子瑜的老公前天刚去执行重要任务了，估摸着要有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了，所以她带着一对胖儿女回了娘家住大别野，季融融也跟着她美滋滋的一起住大别野。
  这会儿季融融刚洗完了澡出来，和胖头鱼一起躺在大卧室的地毯上一边喝可乐一边互相吹牛，好不惬意。
  盛子瑜听说季融融最近在电视台实习，所以便兴致勃勃地点开了她们节目的视频合集，表示要一睹小锦鲤的英姿。
  季融融很警惕，一只手挡在盛子瑜的ipad上，满脸怀疑道：“死胖头鱼，我看你就是想截我的黑图做表情包吧？”
  没想到自己的小小心思被戳破，盛子瑜瞬间恼羞成怒，但还是嘴硬道：“什么啊，人家是想给你贡献播放量的，季融融你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话一说完，盛子瑜的眼珠子咕溜溜一转，然后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上镜太难看，所以才怕被我看到的！”
  果不其然，季融融受不了激将法，当下便松开自己挡住ipad的那只手，气呼呼道：“我怕什么？我才不怕呢，随便你看！”
  不过盛子瑜才看了半分钟，便失望地将视频暂停了下来，不得不承认：“wuli融融美颜盛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季融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盛子瑜的注意力被下面的评论区吸引了，她点开一条最新发表的评论——
  【主播的整体表现很好，但需要改进的地方有以下几点：一、视频里有几处语速过快，咬字不够清晰……】
  盛子瑜拍着大腿，愤怒道：“这是谁派来的黑子啊？”
  季融融一听，也赶紧凑过来，大为紧张道：“我居然有黑子了？”
  盛子瑜赶紧将自己刚刷出来的那条评论给季融融看，“这个人有病吧，给你写小作文挑了十四条刺，etc成精啦！”
  季融融接过ipad，看到了胖头鱼说的那条评论，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字，她往下滑了好几下都没滑到头。
  看到第一条季融融就怒了，“什么咬字不清啊？我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
  “就是就是！”胖头鱼在旁边帮她拍着背顺气，“他行他上啊！”
  季融融又定睛一看，然后这才发现，那个黑子的名字居然叫“18xxxxxxxxx”，再点进那个的主页，对方竟然一条动态都没有，就连关注列表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季融融立时气得“咚”的一拳捶在小茶几上，怒道——
  “怎么？难道我还不配他们花十块钱买个老号来黑？拿个一级小号来黑我是怎么个意思？”
  盛子瑜在一旁沉思，“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季融融也开始沉思起来。
  好在因为宋教授的棍棒教育，季融融从小到大不怎么敢惹是生非，所以得罪过的人不多，稍微一想就能想出来。
  若是换成胖头鱼，她得罪过的人恐怕是一本笔记本都写不完。
  季融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会不会是陶思慧？”
  话说起来，因为陶思慧的专业成绩拔尖、形象也很不错，和季融融并称为新传学院的两朵金花，所以也和季融融一起被职业发展中心的老师推荐来了电视台实习，只不过两人在的栏目组不一样就是了。
  如果这个成精的etc是陶思慧的话，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她和季融融都是一个学校里出来的，电视台的人难免会比较两人之间的表现……这么说来的话，陶思慧特意注册个小号来黑她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嘛！
  季融融松了一大口气，拍了拍小胸脯，“所以不是融融表现不好，是有人嫉妒！”
  盛子瑜也在旁边给她拍着小胸脯，“不气不气，我们拉黑就是了。”
  ***
  等越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以后。
  他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本能地想要给季融融打个电话，但很快反应过来，便又将手机放下了。
  晚上的时候保镖同他汇报过了，小锦鲤从电视台实习下班后，便跑去了闺蜜鱼鱼家住，对此越泽倒是十分放心。
  这闺蜜俩都是如出一辙的孩子气，两人凑在一起也就是吃喝玩乐，闹翻了天也闹不出来什么事。
  越泽甚至能想象到，这会儿小锦鲤一定在气鼓鼓地和闺蜜吐槽他这个狗男人。
  不过，越家的这些事，越泽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让季融融牵扯进来，所以从头到尾都将事情瞒着她。
  唯一知道他所有筹划的，大概就是宋教授了。
  尽管两人之间从未谈过这件事，可和越泽一样，对于他母亲当年的车祸，宋教授也是存了疑心的。
  对于宋教授，越泽一直是极为敬重的，但却也从未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过她。
  可许多事情又是心照不宣的，越泽知道，宋教授大概早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他决心要将融融撇出去，所以宋教授便也默许了他所有的行为，并未劝阻。
  毕竟宋教授也想要为当年的好友寻回一个公道。
  虽然之前让季融融在医院碰见丛清非越泽所愿，但这个小小的意外却也算是达到了效果……效果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得多。
  站在窗前默默想了一会儿小锦鲤此刻在做什么，越泽又走回到书桌前，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
  那个视频播放到一半暂停，屏幕上的小锦鲤正抱着拳笑眯眯地求观众老爷们给个订阅。
  越泽将页面滑下去，想看看自己之前发的那条评论有没有被她看见，但却翻来覆去地没有找到。
  他像是突然猜到了什么，随手在评论框里按了个字母，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果不其然，电脑屏幕的正中央跳出来一个红色的感叹哈和一个巨大的提示框——
  【对不起，您已被up主拉黑，无法进行评论操作。】
  越泽不由得失笑。
  ……这个小傻子。
  ***
  第二日一早，越泽带来的审计团队正式开始了对粤海分公司的审计。
  越泽的这一着棋，倒是将所有人都打懵了。
  越老爷子身边的大秘书第一时间便打了电话来，问越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拿粤海分公司来开刀。
  审计已经开始，没有特殊原因不能叫停，因此越泽此刻颇有几分有恃无恐，不紧不慢地回道：“医生说了，老爷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现在怎么连一个分公司的事情都要老爷子来操心。”
  电话那头的秘书被越泽呛了一道，竟哑口无言。
  集团上下无人不知，粤海分公司的总经理是丛玉，而整个粤海分公司都是由丛家的亲信把持着的。
  从前越老爷子还在位时，从不过问粤海分公司的业务，无他，卖亲家一个面子而已。
  如今越泽拿粤海分公司来开刀，摆明了是这个后来居上的私生子和正房太太之间斗法。
  神仙打架，殃及了受牵连的池鱼而已。
  越老爷子那边打过电话来过问之后，连越父也来了。
  他没有给越泽打电话，而是第一时间乘专机飞来了粤海，直接来了酒店来找越泽。
  显而易见，对于粤海分公司里的猫腻，越父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越泽，声音里满是疲惫：“让审计停止吧……再闹下去不好看。”
  “爸爸。”这个称呼从越泽口中说出来，倒更像是嘲讽，“有什么特殊理由要停止审计吗？”
  顿了顿，越泽继续道：“我们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要能服众的，对么？”
  迎着这个儿子直视的目光，越父有些狼狈的偏过头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道：“你丛阿姨做了很多针对你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她也是因为越岭的病，所以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我替她给你道个歉。”
  越泽的眼神渐渐冷下来，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那您要替她道歉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越父看着面前的儿子，一时间只觉得陌生。
  是啊，其实他们父子俩之间根本不曾熟悉过。
  他在越泽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才知晓他的存在，哪怕后来越泽认祖归宗了，可父子俩仍一直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来的这些年里，他一直想要弥补过去十八年里对越泽的亏欠，但却不得其法。
  越父当然明白越泽回到越家来是有所求，他尽己所能的在两个儿子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却只是徒劳。
  就像二十多年前，他不想亏欠沈灵，也不想亏欠丛玉。
  可毫无疑问，到头来，两个女人都被他辜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