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 第2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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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未醒 更新:2024-03-29 16:26 字数:3763
听闻南康王来长安的路上已经被刺杀了七八,如果这是姚淑妃给皇帝吹枕边风对苍梧王的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一介妇人惯会感情用事,国家大事岂能成为她玩弄权术的工具。
一时间,朝中攻打齐国的声音更高了。
第307章
大宋朝廷里一直都有人诟病骆乔穷兵黩武, 利用国家满足她好战的私欲,尤其是在元嘉三十五年攻下长安后,北方大部分地区平定, 骆乔授为二品车骑将军, 手握虎符,这样的言论进一步发展壮大。
朝野内外都知道骆乔欲收复益州, 相对朝中许多人激烈的反对, 民间对此事却无太多反对之声, 尤其是北方这边。
因为骆乔这些年不时用兵,却没有为了打仗而增加百姓赋税,北方诸州都在鼓励开荒, 虽有兵役, 军饷都按时发放,打了胜仗有军功有赏赐, 阵亡、重伤者有抚恤,亲属有官府扶养, 百姓们不再听兵役就色变。
只有日子过得太好,整日无所事事只会清谈的所谓名士在盯着骆乔扯淡,还假装一副忧国忧民之态。
但骆乔早就大权在握, 自她以上再无大臣, 与她同为二品、同为将军的顾缙只是个摆设, 朝野内外想要骂她都不敢指名道姓,只敢写一点酸诗酸文来讽刺她。
朝中同僚的反对并不能阻止骆乔收复益州的决心,她迟迟没有调兵是在调整最好的时机, 但现在朝廷的风向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皇帝一门心思要杀苍梧王, 反倒激起了不少大臣的逆反,就连平日里看着已经倒向南康王的这次也劝谏皇帝不要滥杀无辜。
反对伐齐的人也不反对了, 恨不得骆乔立刻出兵,坐实齐国的罪名,拿下益州,让皇帝不要再发疯了。
苍梧王如今驻军在矩州朱提郡,防齐国借五尺道、南夷道南下。
矩州境内,地无三尺平,却是蜀地与岭南的跳板。岭南早被苍梧王视作自己的地盘,中间横着个矩州他始终不得安眠,周祈的结局早就注定了的。
就算闻敬不拿下矩州,骆乔迟早都要从黔中出兵拿下矩州,对益州呈包围之势。
且看蜀中这地势,四周都是山,四面险塞,与外界天然隔绝,其内又大江纵横,冲积出沃野千里,少水旱之饥。
外有山川之险,内有天府之积,无怪齐国上来就盯着益州,生生将其从宋国的版图上割去。
换做是谁,会能拿不拿呢。
南康王一路有惊无险的,在三月初抵达了长安,天子欲派群臣郊迎,被骆乔一言否决,最后派的是彭城王闻瑾和礼部尚书贾郁带一千金吾卫出城郊迎。
平国公姚奎早几年已致仕,但他不像成国公骆广之那样回族地养老,而是由长子奉养,从建康也一道来了长安。
这日,他也跟在郊迎的队伍里,迎接南康王。
他这些年为南康王奔走得不算少。
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闻震与平国公府,少不得要说一句造化弄人。
闻震见到这位大父亦是满心感慨。
小时候他怨平国公心狠,知道他腿断失宠就弃他。长大了理解了平国公的无奈,理解归理解,他依然无法原谅。到后来,什么理解,什么原谅,都不重要,只有利益才是维系人与人之间的纽带。
闻震先略过了闻瑾和贾郁,让人将自己先推到平国公面前:“大父,多年不见,身子可还康健?”
贾郁并不着急与南康王见礼,袖手在一旁看着,且不着痕迹地打量彭城王,见他小小年纪倒是很能沉得住气。
闻震与平国公寒暄了好一阵子,把平国公一家子都问候了一遍,才叫人把自己推到贾郁面前,同他见礼。
闻瑾身为彭城王,与南康王同是藩王,虽然是南康王的子侄,但在来郊迎的人里他是身份最高的,南康王将他留在最后,怎么不算是故意的呢。
闻瑾并没有因忽视而恼怒,等南康王终于理他了,他笑得很灿烂地说:“二伯初次来长安,定然对长安不熟,若是有什么地方想逛的,侄儿可以为二叔带路,长安与建康风貌大不相同。”
贾郁看着面前热心侄子与温和二伯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彭城王这主人做派倒是不错。
这里是长安,大宋的国都,这里汇集了天下最聪明、最富有、最有权势之人,南康王若是不明白这一点,在这长安是无法立足的。
南康王入城后,闻瑾和贾郁将他送去了陛下赐下早就修缮好的南康王府,这府邸之前住的是前西魏岐王,府中奢华至极,可谓一步一景。
“这府邸,太过精致了。”闻震叹道。
“此乃陛下对南康王的恩宠。”贾郁道:“这座府邸从骆将军收回后就一直空着,知道月前陛下才下旨赐与王爷您。”
“不知本王何时能进宫面见父皇?”闻震问道。
贾郁:“南康王先在府中休整,等候陛下召见即可。”
听贾尚书如此说,闻震只能先等着,岂料这一等就等了近十日。
皇帝是想在第二天就召见南康王的,可椒房殿来人禀报皇后病重,恐时日无多,想在临终前见一见皇帝。
闻燮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少年夫妻,他对皇后总是留有一份情的,便坐上轮椅叫人把自己推去椒房殿。
椒房殿里迷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闻燮看到躺在床榻上形如槁木的柳景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后,你……”
柳景瑕气若游丝道:“我就要死了,闻燮你高兴吗?”
“你胡说什么!”闻燮下意识反驳,问:“御医呢,御医怎么说?”
柳景瑕说:“御医也说我快要死了。”
闻燮怒道:“哪个御医胆敢如此胡言乱语,朕砍了他!”
“御医自然不敢直接说这话,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几日可活了。”柳景瑕笑了一下,“我就想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我们成婚四十余载,仔细想想,我们就这样好好的看着对方也没有几次。”
闻燮心中一恸,这样的柳景瑕让他想起了最有一次见的席荣。
“是朕辜负了你。”闻燮低低说道。
柳景瑕低低一笑,对侍立在殿中的宫人道:“都退下吧,我想单独跟陛下好好说说话。闻燮,你靠近一点好吗,让我再好好看看你,这是最后一眼了。”
闻燮便让推轮椅的内侍将自己推到床边,然后挥退所有人。
寝殿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柳景瑕跟闻燮说着他们的初遇,他们相恋的时光,新婚之后的甜蜜,闻燮听着,仿佛又回到了美好的少年时光。
“那时你总爱拿梨花酥给我,其实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梨花酥。”
“那你……每次朕拿给你,你都很欢喜,朕还以为你就喜欢吃这个。”
“是因为你给我的啊,别人给我梨花酥,我定是要骂人的。”
“是朕的不是,这么多年竟丝毫未觉。”
“无事,都过去了。”
闻燮闻言,心中顿时充满了遗憾。
“陛下的腿恢复得还好么?都这么久了,还不能行走么?”柳景瑕问起闻燮的腿来。
闻燮摸着膝盖,有些伤心地说:“御医说朕年纪大了,恢复得慢。”
御医是不敢说皇帝的腿恢复不好,只能说恢复慢,但闻燮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最开始他暴怒,喊打喊杀,可他把御医劝杀了也没用,他的腿还是恢复不好。
“那就好。”柳景瑕欣慰地说。
闻燮便也温情地对柳景瑕说:“你也好好养病,就会好的。”
柳景瑕摇了摇头,努力撑起身子,朝闻燮伸出一只手,想抚摸他的脸庞。
“闻燮,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吧,这因为是我们此生最后一眼了。”
“你别胡说,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闻燮倾身朝柳景瑕靠去,柳景瑕努力挪到床沿,摸上闻燮的脸。
变故就在一瞬之间。
柳景瑕撑着身子的手突然脱力,身子一下滚出床沿,就那么巧,砸在了闻燮的断腿处。
“啊啊啊啊啊……”
闻燮惨叫。
原来柳景瑕拖着他的腿,把他带得从轮椅上翻下来,摔在地上。
而柳景瑕整个人就横躺在闻燮的腿断上。
宫人听到皇帝惨叫,连忙进来,扶皇后的扶皇后,扶皇帝的扶皇帝。
皇后扶到床上时以面如金纸,进气多出气少了。
皇帝面色惨白,哀嚎不断。
御医们匆匆赶来,皇后只剩一口气吊着,而皇帝本就难以恢复的腿更是雪上加霜,余生都好不了的。
皇帝伤上加伤,叫人听着都觉得不忍。
皇帝的苦不能白受,大宋的脸面不能被蕞尔小国随意践踏,三月望日,长安发讨周贼檄文,剑指成都。
满朝文武欢欣鼓舞,这仗总算要打了。
蜀地天险,易守难攻,能入蜀的道路每一条都难走。
北边从汉中南下,有金牛道和米仓道,但米仓道比起金牛道来,要拐一个大弯,比起直抵蜀地的心脏成都的金牛道来说,米仓道的军事价值不高。
而金牛道上,则由一座天下雄关——剑门关。
剑山连绵数百里,北坡绝壁陡立,有一处如刀劈斧砍而成的缺口,如两门对立,这便是剑门关。
前有诸侯攻蜀,十万大军顿兵剑门关下数月,不能寸进,最后粮尽只得狼狈退兵。
想要硬攻剑门关,其难度不比攻打潼关小。
东边入蜀的路,只有长江,从夷陵溯江而上,过三峡,入巴蜀。
这条水路上,有两个重要关口,其一是瞿塘关。
剑门天下雄,瞿塘天下险。
瞿塘关之险,最险在于江心中的滟滪堆。
当地有歌谣曰:“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猴,瞿塘不可游。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回。”1
其险,可想而知。
瞿塘关过后,再溯江而上,就到了巴郡。
巴郡水道分内水、外水两支,内水抵成都之北,外水从长江入岷江直抵成都。巴郡上可进兵成都,下可威胁荆襄,此战略要地都会屯有重兵。
而南边入蜀的路,就是五尺道。
秦人从蜀南下经僰道、朱提到滇池修筑此道,因只有五尺宽,故曰五尺道。
五尺道在益州犍为郡连接僰道,经僰道可直抵成都,其有石门关据守其上。